至于要去哪里嘛……
冯二狗犹豫了一下。
回旧京是不可能的,傻少爷知道他在旧京的老巢,他又得罪了张二郎,回去就等于送死。
要么去南部诸郡,要么去都德。
不过下南郡离东海太近了,狗崽子和哑巴丫头就在东海,万一把他认出来之后还要徒生罗乱。
都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边是贸易码头,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浑水摸鱼,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有发挥的空间。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刚刚收复回来的北境……那种苦寒的地方不得辛苦劳作才能活下去吗?!他冯天吉在京城都没遭过这种罪,去北境讨生活绝对不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冯天吉已经做好了打算,接下来他准备在冉旸身上榨出最后一波油水。
他假模假式地提出需要经费,模型的制作需要特殊的材料,而这些材料需要他亲自购买,之前因为一直没出图纸,所以也不好意思跟冉旸提出来。
现在图纸已经完善得差不多,接下来他准备进行实物的制作,顺便修正一些不合理的瑕疵,这些都需要钱。
冉旸没想其他,一口便答应了。
他也在担心图纸不完善。
冉旸在机关学一道上的天资有限,虽然能看懂图纸,但最多也就是个依样画葫芦的水平,让他像冉昱那样独立设计机关他是做不到的。
冯天吉拿出的这份图纸设计繁杂,冉旸根本想象不到实物的效果怎样,他便想着等成品出来,等冯天吉拿出最终的版本,再收拾他也不迟。
于是他让何二去筹钱。何二脸上不说,心里却一直骂骂咧咧,因为冯大师这次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造的是什么金箭宝石箭,一张口就要走了织园两个月的利润,偏偏他家少爷还想也不想就拍板给了!?!
何二看向冯天吉的眼神中都带着刀子。
他依旧觉得这老小子是个骗子,在少爷面前巧言令色骗吃骗喝,半点真本事都没有。
偏他家少爷跟中了邪一样,就吃这骗子的诱哄,对这么明晃晃的破绽都视而不见,还有求必应。
少爷是不是忘了?这阵子海西洲打仗,织园的货船根本开不进托特亚姆,前半年亏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手里的银钱已经非常紧张!
原本四分十四支里就已经有人在闹事,再把这笔钱掏出去,族里多半要翻天!
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多说半句。
现在的五少爷和以前可不一样,在族中说一不二,做事的风格还十分狠戾,哪怕是旁支长辈也半点都不给人家留情面,很是得罪了不少人。
之前仗着给族中赚了不少银钱,四分十九支的那些人也不去触他霉头,场面还算是稳得住。
可这段时间他们家事事不顺,少爷的几次决策都没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反而让织园遭受了损失。之前看在钱的份上大家不吭声,现在眼见着已经有了失势的迹象,少爷他如果还是一意孤行,那他们这一支怕是要遭受其他分家旁支的疯狂反扑!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146章
何二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
离开了东海,已经在阊洲站逐渐站稳脚跟的四分十九支,最近内部开始变得动荡。
初到恒阊的时候大家都很谨慎,唯有七叔公一家表现得十分强势。因为冉旸的决策让大家尝到了甜头,看在钱的份上大家愿意容忍他的跋扈,冉氏四分十九支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
但这种局面,随着时局的变化很快开始衰减。先是冉旸接连几次决策失败,让族人对他产生了质疑。而他执着于寻找“未来英主”的行为更是吓到了四分十九支的长辈。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别看他们算计本家的孤儿寡母没人追究,但是要说造反、要另立皇帝,马上就会招惹官府上门,这可不是小事。
虽然七叔公马上把冉旸教训了一顿,之后冉旸也收敛了许多。但他疯狂的模样都被人看在眼中,声望在族内一落千丈不说,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中了邪,被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身。
反正从那以后,冉旸手中的权力被一点点架空。但他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最近冉旸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说是要供养,给钱给房宅不说,还花高价采买了一批花娘舞姬送去伺候枕席。什么狗屁大师还要玩花娘!?分明是个不正经的骗子!
呼——
七叔公的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鼓胀的风箱。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恶狠狠地敲了一下拐杖。
“一下子又拿走那么多钱,是不是又要给那个骗子送去了!?”
被他这样问,何二低头做鹌鹑状,一声都不敢吭。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家少爷花钱买了骗子的图纸,还被对方敲走了好大一笔材料费吧!
七叔公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孽障!孽障!
他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喉咙里都有了铁锈的味道。
海西洲忽然爆发战争,织坊之前精心准备的一批高价布匹全数折在了东安图海,损失的钱财已经让四分十九支中的不少人红了眼。
现在冉旸又要不管不顾地增加开销,他就没想过自家老祖父的处境吗!?上次开宗族大会那些人就差没把他这把老骨头给吞了!
正说着,就见管家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九房的老太爷嚷嚷着要开族会,现在四分十九支的各家都往祠堂去了,说要追究少爷偷窃公中财物的罪责!”
听到这个消息的九叔公眼前一黑,好悬没瘫坐在地上。
还是何二机灵,马上伸手把人搀扶住,这才没让九叔公摔个好歹。
九叔公强自镇定。
“胡……胡说!什么盗窃公中财物?旸儿怎么可能做下这种劣事?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是栽赃陷害!”
他啐了一口,恨恨地道。
“随他们闹吧,反正我不去,我一把老骨头可不跟那些个小人折腾。”
“老太爷,您还是去吧。”
管事一脸哭相。
“九老太爷和十三老爷今天早上盘了公账,看到少爷提走的那笔银钱当即就翻了脸。他们去祠堂的时候还带了人证和账目,说要是您不过去,他们就要提告官府!”
啊?!
九叔公终于忍不住憋闷,一口老血吐在了当场。
告官府!?这么可能让他们告!?
别说旸儿真拿走了那笔银钱,就算没拿走也不能跟他们去官府!被自家亲族闹上衙门,他们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以后旸儿还怎么入朝?!
敢情七叔公还盘算着让孙子入朝为官的美梦呢!
“去……这就去……”
七叔公看了一眼何二,挥了挥手,气虚地念叨。
“你去看看少爷现在在哪里,赶紧差人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何二哪敢耽搁,忙不迭下去找人了。
这边阊洲冉氏的祠堂内,气氛压抑凝重。四分十九支的其他各房人都来齐了,黑压压地分坐两侧,各个脸色不虞。
其中有焦躁的已经开始骂人,话里话外不外乎七叔公一家有私心,大权独揽,坑骗了其他亲族的利益。
七叔公进堂的时候,脑中忽然一阵恍惚。
他依稀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一年前在东海青州城中,他也是这样带着四分十九支逼迫本家母子的。
真是……报应不爽啊……
七叔公定了定神,勉强驱散走脑中不详的预感,强装镇定迈步走了进去。
他板着脸咳了一声,一脸不悦地看着宗祠里的同族,傲气满满。
“胡闹什么,成何体统!”
“七哥说得对,可是不成体统呢!”
在场唯一与他同辈分的九叔公开了口,阴阳怪气地笑了笑。
“你那宝贝孙子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竟然还擅自盗用公中的资财,你年纪大管不了,我们这些做人爷叔伯的可不能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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