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嘉荣淡淡道:“是我哥哥他的意思。他说木家财产有他一半,他把属于他的那些拿出来,送给你。”
商朗恍惚地低语:“他……他没和我说过。”
木嘉荣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不会说的。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应该叫你知道。”
商朗发了一会儿呆,才道:“原来是这样。”
木嘉荣眼眶终于微微红了:“那时候,我是坚决不同意把木家的资源全去填苍穹派这个无底洞的。商大哥……你怪不怪我?”
商朗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
他轻声道:“换了是我,族中家主新丧、人心浮动,我也绝不会将族中财产拿去救外人。”
他笑着举起手,揉了揉木嘉荣的头:“我们都有担子要挑,我也和你一样,知道那担子有多重,有多难。有时候……我甚至也会想统统扔下,做一个什么都不管不问的散修。”
木嘉荣终于“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哭声隐忍,却哽咽不停,像是将这一两年的委屈和彷徨,统统在这一哭中发泄了个干净。
元清杭和宁夺静静藏在礁石后,心里都有点模糊的恻然。
原先那个受尽娇宠、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公子,终于也将真正长大,门派和族人的命运,抛弃不下,割舍不掉,也只能奋力前行。
商朗等他的哽咽终于慢慢停住,才含笑道:“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神农谷和苍穹派永远同气连枝,一起进退。”
木嘉荣笑了笑,转过身去,向着来路行去,遥遥向身后挥了挥手:“知道啦,商掌门!……”
元清杭手掌和宁夺轻轻相握,不知怎么,心里都一阵莫名的怅然。
“这大傻瓜怎么还不走?”元清杭望着在湖边静静站立的商朗,小声嘟囔,“打算一个人赏湖?”
宁夺苦笑着低低道:“再等等,总不至于要在这里看落日。”
两人挤在这狭小缝隙里,身体各处紧贴在一起,虽然竭力装作无事,可彼此身上悸动却都瞒不过对方,都忍得异常辛苦。
可刚刚没出来,现在可就更不好忽然出现,那可不就坐实了偷听的名分。
正在无奈,忽然另一边芦苇丛一动,一个黑衣人影慢吞吞钻了出来。
元清杭看着来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呦呵,这人是啥时候来的?看他那副别扭的模样,要说是刚到,可打死他也不信的!
该不会早就来了,亲眼看着他和宁夺躲起来了吧?
宁夺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在我们后面,不然现在他不会出来。”
商朗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去:“你来啦!约好来游湖的,怎么现在才到?”
厉轻鸿手里捏着个同样的青翠竹筒,哼了一声:“谁和你约好游湖的,我来抓蝰蛇。”
商朗挠挠头:“嘉荣刚刚来过,已经捉了好些条啦。”
厉轻鸿一怔,脸色微黑,收了竹筒:“是吗?那算了。”
元清杭咬着宁夺的耳朵:“你说得对,他大概没听多久的墙根儿,起码没看到木小公子抓蛇。”
商朗热心道:“嘉荣说,你们神农谷和澹台小姐签了契约,定了不少买卖。他现在真的很能干呀。”
厉轻鸿脸色更黑,淡淡道:“是啊,我弟弟现在又会算账,又会打理谷中事务,谷中的人都敬重他。”
商朗看着他,忽然道:“蝰蛇珍贵,价钱极高。你来捉它,是要给神农谷,还是要继续补贴我们苍穹派?……”
厉轻鸿呆了呆,忽然脸色涨红,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谁要补贴你们苍穹派?我自己捉了卖钱,给魔宗的人不行吗?”
他看着商朗那奇怪的眼神,咬牙道:“看什么看?谷雨现在又被赶来我这儿啦,我既然重新收留了她,总得礼尚往来。给魔宗送点药材,又怎么啦?”
商朗微微一笑:“嗯,你要送给厉护法嘛。”
厉轻鸿跺了跺脚,转身就往芦苇丛里跑,身后商朗却一把抓住了他。
“我都知道啦。”他低低道:“嘉荣和我说,去年苍穹派艰难时,神农谷送来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的私产。”
厉轻鸿身体僵立,不转过头来,半晌咬牙道:“什么私产,又不是我挣的。那是我爹留下的,你要谢,就谢我爹。”
商朗静静立在他身后,慢慢伸出臂膀,迟疑着,抱住了他。
厉轻鸿猛地一颤,像是完全被什么钉住了,一动不动。
商朗低下头,抵着他倔强僵硬的后颈,道:“师父临死前,和我说过一件事。我如果一直不问,你是不是像这事一样,永远也不说?”
他手掌轻轻摸向厉轻鸿背后,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伤疤,声音嘶哑:“当时被一剑穿心的时候……很疼吧?”
厉轻鸿声音同样喑哑:“放手,别婆婆妈妈的……早就不疼了。”
商朗却忽然加大了力气,狠狠将他拥在怀里:“我不,这辈子,我都不放了!”
……礁石后,元清杭猛吸了口冷气,宁夺抓着他的手也忽然用力一握。
两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心惊胆战地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异声,好半天,好不容易听到似乎没了声响,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芦苇丛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被人踩得倒伏的芦苇杆。
不知道那两个傻瓜一番笨拙的亲热后,跑去了哪里。
宁夺正要迈出礁石丛,元清杭却“嘘”了一声,用力抓住了他。
他拿出役邪止煞盘,鬼鬼祟祟按在地上,半晌才松了口气:“真的走啦!”
宁夺看着他动作,慢吞吞道:“你怕他们……”
元清杭“蹭”地从礁石后跳出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万一在哪片芦苇从里,一时情动,干柴烈火,转头起来再撞上我们,那可怎么办?!”
宁夺默默看着他,目光说不出的古怪,半晌淡淡道:“哪会有人这样?就算真心相爱,也该一直守礼克制的。”
元清杭“嘁”了一声:“怎么可能,两情相悦,爱慕喜欢,哪里忍得住嘛!”
宁夺慢慢踏上一步,靠近了他,将他抵在了身后暗黑礁石上:“原来能忍住的,都不是真心喜欢吗?……”
他身形本就比元清杭高大,只是平时清冷安静,显得不染尘埃,此刻脸上红晕初升,目光幽沉,却忽然危险了几分。
元清杭张口结舌,慌忙伸手抵住了他压迫过来的火热胸膛,支支吾吾道:“宁小仙君……小七君,你不能这样想啊!要不是修炼时保持童子精血尤其重要,怕耽误你重塑金丹进度,谁会……呜呜!”
嘴唇被人重重堵住,带着灼热的气息和从未有过的强势压迫。
好半晌,温热唇瓣才微微移开,宁夺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现在金丹圆满了,没什么再能耽误我。”
元清杭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索性挂在他身上,双手抱着他脖颈:“你……你可要想清楚了,保持童子身不仅有助修炼,精血养剑也更加纯粹……”
话没说完,嘴唇已经被重新咬住,又重又疼,宁夺竟然在他唇珠上用力咬了一下。
“精血养剑固然好,听说也养身的。”他清冷面上赤红一片,掐住元清杭腰身的手火烫。
元清杭本就迷迷糊糊,耳中听了这一句,像是有片烟花在眼前忽然炸开,双腿顿时一软。
感觉着宁夺拦腰抱起他,似乎就要向芦苇丛中走,他忽然颤声叫:“别!……”
宁夺脚下一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眼角微微泛红,轻轻急喘。
元清杭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眼看他,小声哼唧,又软又委屈:“有、有蝰蛇啊……万一跳出来……”
宁夺死死盯着他,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中光芒暗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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