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高扣球,戴沅没接到,神色变得愈发难看,他跑着将球捡起,默不作声地继续下一回合。
来回打了四五个球后,戴沅高高跃起,手持球拍,面无表情陡然将打过来的球拍回去。
“砰——”
一声巨响。
场边的霍佑青都听到碰撞声。
戴亦莘被球砸到左手,身体踉跄一下后,还是没稳住重心,摔在地上,他包着纱布的伤口瞬间渗出血。
戴沅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看向霍佑青那边,果然,他看到霍佑青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朝戴亦莘跑去。
“你还好吗?”霍佑青蹲下身想将戴亦莘扶起来,他边问边看戴亦莘的手,“出血了,你需要去医院。”
戴亦莘不看自己伤口,只盯着霍佑青的脸看,当发现对方的视线牢牢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他喉结略微一滚,唇分开,又抿紧。
他看到了霍佑青耳朵靠脸颊那一块肌肤上的汗珠,很细,透明,是运动过后出的汗,顺着雪白往下滴。
霍佑青想问问戴亦莘疼不疼,抬眼一看,忽然发现对方咬住了唇,似乎在强忍疼痛。
“哥哥。”
戴沅的声音打断霍佑青的注视,他回头望向网的另外一边。戴沅拿着球拍站在烈日下,姣好精致的面容此时煞白,他小声地说:“我没有要打我哥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霍佑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道:“先把你哥送到医院吧。”
到了医院,戴沅抢着去交费,他似乎不想和戴亦莘待在一个空间,走得飞快。霍佑青也是第一次送人来医院看病,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戴亦莘自己能搞定绝大部分事情。
在医生要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戴亦莘先一步挡住医生的动作,抬头对霍佑青说:“你出去等我。”
“好。”霍佑青看到纱布上狰狞的血,想想还是同意了。等戴亦莘重新包扎好伤口出来,他主动问,“还疼吗?”
戴亦莘低下头,说了句跟问题毫无相关的话,“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上衣沾了血和灰,变得脏兮兮。
霍佑青摇头,“没关系,只是衣服。”话顿了顿,“但我想说,你不应该故意用手去接那个球。”
戴亦莘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霍佑青知道戴亦莘多半不会承认,于是继续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戴沅,不过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戴沅。”
戴沅站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们出来,先一步和戴亦莘道歉:“对不起,哥,我不该打球那么认真,忘了你还有伤。”
霍佑青不想参与两兄弟的私事,就往旁边走了几步,又拿出手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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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后,戴亦莘又暂时消失了几天,据戴沅说是他们的父亲带戴亦莘去更好的医生看手去了。
“哥哥你知道吗?我父亲特别看重我哥。”戴沅说这话的时候,正躺在霍佑青腿上,他时常这样冲霍佑青撒娇,今日也不例外,“我母亲很早就离世了,是父亲把我们带大,但是父亲更喜欢我哥,我父亲甚至怕我跟我哥抢家产,连商科都不准我学。”
说到这里,戴沅笑了一下,琥珀眼弯弯的,莫名有些像小狐狸,“但我还是偷偷申请了学校,我才不会听他的话。我虽然喜欢摄影,喜欢画画,可是我更想学商科。”
霍佑青不太能理解戴家的情况,在他看来,两兄弟一起撑起家业应该更好,兄弟之间不是更能扶持吗?为什么在戴沅口中,却变成家产要争,甚至还是单方面的争,因为戴父早就定下继承人。
龚琅的家庭条件也很好,但龚琅和他哥哥便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龚家大哥还主动教自己弟弟做生意开公司,龚琅想偷懒都不行。
戴沅对上霍佑青的眼神,像是意识到什么,说:“我没有要跟我哥抢什么,我只是喜欢商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他坐起来,算得上很亲密地搂住霍佑青的脖子。
霍佑青刚想叫戴沅不要搂他,却听到对方低声说。
“但是我哥很喜欢跟我抢,小时候的赛车,再大一些的游戏机,我中学的时候参加无人机比赛,拿了第一名,奖品是我很喜欢的一辆摩托车,但因为我没有成年,不能骑。
我把车放在放车库里,每天都去看它,我哥找我借那辆车,被我拒绝了,父亲那次破天荒地没有叫我把车让给我哥,我很开心。可是没多久,我亲眼看到我哥把那辆摩托车砸了。我哥也参加了那个比赛,他是第二名。”
此时已经日落时分,昏红的夕阳斜照玻璃落地窗,两旁的浅色窗帘随晚风摆动。被阴影罩住的沙发上,戴沅跪坐着,双臂搂着霍佑青的脖子,露出一个无助又透着媚气的笑。
“我现在很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但他没等霍佑青问他怕什么,就换了话题,“我名下有一家海洋馆,今晚我们去那吧,哥哥,我请你去吃海底晚餐。”
海底晚餐就是坐在玻璃房里吃晚餐,边看四周的海洋生物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游来游去。戴沅跟霍佑青说,这个海洋馆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从不对外开展,霍佑青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戴沅正仰着头看上方游过的水母,折射下来的光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流光溢彩。
“我母亲说她曾看过虎鲸,她说看到虎鲸,什么烦恼都会忘了,因为虎鲸会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不该有烦恼。哥哥,你看过虎鲸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也很早就离开了,霍佑青提出一个不该提的邀约,“我也没看过,要一起去看虎鲸吗?”
第二十三章
要劝服舅舅同意是一件很难的事,霍佑青磨了整整两天,舅舅才终于松了口,但严肃地说:“不能耽误下学期开学的时间,你必须在开学前回来。”
“是。”霍佑青高兴地抱住舅舅的手臂。他是舅舅舅妈带大,最亲的人也是他们。
第二日,霍佑青和戴沅坐上车去最近的港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坐游轮,却是第一次坐游轮去公海。上船后,他不禁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口外越来越远的港口。
身旁落下一个温热的身体,是戴沅。戴沅把下巴抵在霍佑青的肩膀处,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察觉出霍佑青想挣开他,先一步退开。
明明戴沅和戴亦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两兄弟却给人感觉完全不同,不仅是身高带来的差异。
比如此时,戴沅近乎柔软地对霍佑青笑,明明是一张过于漂亮的脸,可整个人像温绵的兔子,毫无攻击性。他眨眨眼,“哥哥你今天起这么早,要不再睡一觉,等过一会我叫你起床。”
霍佑青不置可否。
如果说刚上船那会脑海里涌现过后悔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情绪早就荡然无存。戴沅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人,有趣到他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想戴沅今天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象不到,戴沅会穿上旗袍扮女人。
“哥哥你在嫌弃我?”戴沅蹙眉。
霍佑青努力装着平静,往口里塞食物,不过没几秒,就忍不住笑出声。原因无他,戴沅的换装实在太过拙略。紫色的眼影,深红色涂出唇线的口红,以及墨绿百合花样的旗袍。
没笑几声,就见到戴沅气呼呼地把头上假发扯下来,“什么啊,我花了一个多小时化的妆的,有这么好笑吗?上次我们看音乐剧,有个演员男扮女装,你当时可没有笑。”
扯到一半,手被抓住。霍佑青放下餐具,雪白的脸上仍有笑意,“你今天也要唱音乐剧吗?不过你这个妆,实在是……算了,我来帮你。”
中学时期的元旦晚会,霍佑青每年都会被抓上去表演节目,追溯最早的时候,其实从幼儿园就开始充当壮丁,十几年看着别人给自己化妆,或多或少学了些,至少比戴沅化妆技术好。
他把戴沅脸上奇怪的妆容卸掉,从满桌的化妆品里挑出适合戴沅的。化妆时,两个人不由离得很近,气息似乎都快缠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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