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拢起兰渡的长发,耐心地将发丝捋到伴侣身后。
那就等兰渡醒来再说吧。
沈轶心想。
虽然兰渡的状态一直不错,但他也真的累坏了。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熟悉的爱人还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兰渡始终表现得从容,可他心里当然也会有慌乱。直到这会儿,他终于再次见到沈轶,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想通此节,沈轶也缓缓放松,闭上眼睛。
他们一起睡了漫长的一觉。从黑夜到白天,外间又一次日出,沈轶在晨光中醒来。
怀里空落落的,没有伴侣温暖的身体。他盯着旁边的空处看了片刻,再转头,看向留了一条缝隙的门。
沈轶起身。他去客厅,见到已经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兰渡。
沈轶脚步短暂停下。他看着人鱼,心里柔软的情绪蔓延。一时想,这大约就是最幸福的光景。
想到一半,兰渡转身了。
他看到沈轶,露出惊喜的神色。沈轶笑一笑,往前问:“在做什么?”
两人只能用手机沟通的那些天,兰渡已经学会了现代化灶台的操作方式。沈轶知道他不会伤手,这会儿看,就是纯粹好奇。
兰渡笑笑,回答:“煎了一个土豆饼!还有粥。这里的锅真好用,只要把材料放进去就好。”
他说着,被沈轶亲了一下。
兰渡轻轻“呀”了声。他没有说出来,不过直到这会儿,人鱼都觉得小腹又酸又胀,还有点发酥。理智上当然知道,他是雄性人鱼,不可能有小人鱼。但兰渡又有一种错觉,好像真的有小人鱼在活动……
沈轶问:“在想什么?”
兰渡回答:“小人鱼。”一顿,闭嘴。
他嘴巴抿起来,眼睛却睁大一点。明明是清冷的面孔,这会儿看,却多了几分不同气质。
沈轶有意长长地“哦”了声,说:“原来……”
兰渡推他:“没有‘原来’,”动作看起来厉害,但还是小心地避开了沈轶肩膀上的伤口,“好了,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吧。”
沈轶笑一笑,到底从善如流:“好。”
到了餐桌上,他终于再度说起之前的话题。
“项链?”这次,兰渡露出一点疑惑、可惜,但还是明确回答了,“不,那个项链已经碎掉了。”
“碎掉了?”轮到沈轶自己意外。
“对,”兰渡说,“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上面就出现了裂纹。里面的东西流到了我尾巴上,尾巴变成腿。之后,就彻底碎了。”
沈轶捏着调羹,恍然。
兰渡问他:“怎么了吗?”又叹气,“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沈轶笑了一下,“是你自己拿走的——嗯,回头送你更好看的。”
“那倒不用,”兰渡说,“虽然项链没了,但我可以一直记得它的样子。”
沈轶一哂。片刻后,他沉吟着,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两个世界最初交汇,也是因为那根项链?”
如果项链真的带有这种力量,那往前追溯,兴许的确存在此类可能。
人鱼跟着思索。他手撑着下巴,面颊显露出柔软的弧度,另一只手则同样捏着调羹,在粥碗里搅动。
“我不知道,”兰渡说,“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不知道。”
沈轶不说话了,兰渡问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沈轶叹气,回答:“得给你上户籍。到时候,总要在你的来历上给个说法。再有,乔原、老夏那边,也得告诉他们。”
兰渡眨眼,沈轶说:“他们不会伤害你。”一顿,“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兰渡笑了,很轻松,说:“我相信啊。”
沈轶看他,兰渡说:“我之前‘上网’……嗯,的确是‘上网’,”人鱼谨慎地选择着用词,“查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你们的确有对人鱼的讨论,但和之前的人们并不一样。我想,就算我的身份曝光,也不会招来那么大的危险。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他给沈轶的信任。信任沈轶的判断、识人能力。
所以沈轶投桃报李,说:“如果确认你的世界不会再开启,至少是很难再开启,事情反倒简单一点,直接把这点省略就好。我之前‘失踪’,现在重新回来,这原本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加上一个你……”
兰渡认真地听他说。
在沈轶的“加工”下,整件事变成这样:
海难之后,他流落荒岛,在岛上遇见了兰渡。
兰渡是岛上的土著。最初相遇的时候,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沟通。是在后面,沈轶在沙滩上,用手指、树枝,教兰渡读书、写字。
两人就这么过了三年。沈轶最初还对救援队充满期望,到后面,他逐渐放弃,把自己当做“现代鲁滨逊”。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迎来了一次新的海难。这一次,他和兰渡被海水冲开。一片混乱中,沈轶受了伤,之后他就晕倒,对后面的事再不知晓。
总结一下,就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兰渡,在沈轶的“猜想”里,要么是年幼时同样在海上遇险,被海水冲到岛上。要么是更早之前,有一对男女遇到这种情况,在岛上有了后代。
反正兰渡连说话都不太准确,能从他这儿问出个什么?
这就是沈轶对所有事明面上的说法。至于私下,几个朋友再见面的时候,沈轶隐约透露了点:“……其实我觉得,那个地方,可能根本不是地球。
“现在卫星系统那么发达,怎么可能有一个一直找不到的岛?当初搜救,也进行了至少半年吧?”
夏旭东等人点头。
沈轶:“也就是《走近科学》没了,否则的话,我能去当嘉宾。”
夏旭东等人叹气。叶蓁隐晦地看了兰渡一眼,低声问:“那兰渡……”
沈轶笑一下,说:“我们不是因为‘在岛上,没有别人,凑合一下’这种原因在一起的。光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口说无凭。没关系,以后大家会知道。”
叶蓁也笑了。乔原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沈轶思索片刻,回答:“我可能会陪兰渡到处转转。经历了之前那么一遭,却是挺需要放松的。还有,可能就是看看有没有地方能让兰渡去上课……”
正在吃蛋糕的兰渡:“……?”
沈轶笑了,回答:“再说吧。”
好友们一样露出笑容,祝福地端起香槟杯。
沈轶看着这一幕,有一刻恍然,想,真是熟悉的场景。
他同样端起香槟杯:“Cheers!”
……
……
接下来的日子,和沈轶之前所说差不多。
沈轶找来了小学、中学阶段的课本。兰渡“哗啦啦”地翻了一遍,再抬头看沈轶。
沈轶见状,知道兰渡的“照相机记忆”又起作用了。他心想,人比人,不,人比鱼,还真是——
有点骄傲,又有点高兴。
在给兰渡做了几套卷子、确定对方真的掌握了课本上的知识之后,沈轶拿出了自己的大学课本。
这个时候,他的心态依然很简单,在于让兰渡对这个世界有更加清晰的认知。
至于后来,他二度创业,在兰渡的陪伴下,一项一项地出成果,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度过了美满、安定的一生。在夏旭东结婚的时候,兰渡看着新郎新娘一起走向司仪的场景,眼睛有点发亮。
沈轶看在眼中,心想,是不是也要给兰渡一场婚礼。
他这么想的时候,没料到,兰渡的动作比自己还快一点。已经有了小金库的兰渡,竟然背着自己,和乔原等人商量起“求婚”的事情。
他们又一次结婚了——等等,为什么要说“又”——没有太多人注目,只在朋友们的陪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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