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宗主首席弟子游历回来,才算暂且安顿。
沈星丛:“正是当今宗主?”
静心长老:“不错。”
安顿以后继续追踪调查,捉住一些零散魔修。东拼西凑下总算还原真相。
兰谨是被掳走了。而真正的罪魁祸首,竟是另一名宗主亲传。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不仅让魔修混入,还安排其与宗主密接。光顾着天赋,以为就是个流落民间的孤儿,完全没意识到其狼子野心。
甚至让人带走了门内最有天赋的弟子。
也是从那时起,逍遥门地位便一落千丈。
亲子生死不明,兰家自然要讨个公道。联合其余两大世家与十大宗门,要去百荒魔域夺回兰谨。
沈星丛记得这一典故。
原著里一句话带过,说数百年前曾有仙魔大战,伤亡无数。看时间大致也对得上,没想到起因竟是为此。
兰家因是组织者,出力最多。其后因元气大伤,从三大家族之一位列除名。
其余世家与宗门也不光为救人。惩奸除恶是一故,更是想借此确立自己在灵渊洲地位。
心思各异下,浩浩荡荡向百荒魔域出发。
沈星丛:“然后呢。”
“然后……”静心长老道,“我见到了兰谨。”
当时画面他已不愿回想。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而他到底记得逍遥门此行是为救回兰谨。
当他找到兰谨所在。一进去,便闻见空气里不同寻常的异味。
粘稠、浓厚、怪异。
脚下已几乎无立足之地,散落着衣物。屋内极暗,只亮了一支灵烛。因此他一下子没发现兰谨在哪儿。
直到听见一串锁链碰撞的轻响。
他循声望去,才瞧见深处榻上侧躺一人。依着暗光,发现浑身赤/裸,身体遍布不自然的伤痕。只有黑发散开,些微挡住白皙身躯。
他焦急走近,刚唤一声兰谨,却忽然顿步。
他瞧见了那人的脸。
嘴巴微张,眼里无神,眼白微微翻着。脸颊残留白色液体,已几近凝固。
兰谨向来爱干净,绝不可能任自己这般。
静心意识到这会儿再叫此人已毫无意义。
兰谨,是被当成了炉鼎。
双修,乃采阴补阳调息运转之术。道侣之间所为,可互通有无,有助于修为长进。虽上不得台面,但也尚且算得正统修术之一。
而炉鼎则是单方面的撷取。
无论灵力、修为、甚至灵根天赋,一切都被剥夺。
日复一日地被榨干,到最后,甚至连思维都凝固了。
——变得像个“活死人”。
静心长老已不愿回想当初画面。每当脑内浮现,便觉胸口隐隐作痛。
兰谨出生修真世家,天赋卓越,犹如众星捧月般长大。身上带了一丝讨喜的傲气,且总是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个。
风姿绰约,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样一个人,应是立于灵渊洲之巅;即使战死,也该浑身浴血,铮铮铁骨。
而绝非会像现在这样。躺于榻上,浑身赤/裸,身上沾着异味液体。如同断线木偶。不哭不笑,神情发木。
沈星丛见静心长老忽然沉默。
虽未直白形容,但联想此前兰谨先生失去理智时的模样,心中已有猜测。
“那之后呢。”他问,“师父带回了先生?”
静心长老颔首:“虽……已是那般模样。但到底留有性命,我与现任宗主一起将其救回,为其治疗。”
起初兰谨依旧毫无反应。即使外伤已经痊愈,却依然不声不响。每日只在屋里呆坐。
“我此前与你说过,兰谨因此故灵脉受损。我与宗主遍寻天下,却依然未找到法子。”
结果好容易将人救回,也仅是勉强保下一名。
日后门派事务日益繁忙,静心已没法日日照料。只唤一名弟子在云屿守候,若是发现不对及时联络。
此时,他已对兰谨恢复可能近乎绝望。
而当一日,当他再去探望兰谨,顺便清扫屋内时,却听得身后声音。
“……静心师兄。”
细若蚊呢,几不可闻。
但静心依然听见了,不可置信转头望去。
并非错觉,起先那犹如人偶一动不动的青年的确看了过来。视线与他对上。
静心还未发出一言,就见那人勾起嘴角。
这大概是救回人后对方露出的第一个表情。分明是在笑,却觉要比哭还难看。
“抱歉。”
这亦是兰谨说的第一句话。
听完静心长老一番言论,沈星丛良久无言。
他不曾认识从前的兰谨先生。是那样的锋芒毕露少年可期。
本该立于万丈光芒之中,却被人因一己私利生生拽下泥潭。好容易挣扎爬起,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心口闷闷的,好似堵了一口气。
“……那个人呢。”
半晌,沈星丛终于开口,“那个伤了兰谨先生的魔修,是否已经杀了?”
“那一战太过混乱。”静心长老道,“我只顾尽快救回兰谨,并未去寻那人。”
沈星丛:“所以,那人依旧在百荒魔域?”
“星丛。”静心长老看出弟子心中所想。
“百荒魔域实乃非人之地,一旦灵气耗尽便寸步难行。那年仙魔大战,哪怕灵渊洲修士已做足准备,依然死伤无数。”
“不可冲动。”
“可我不甘心。”沈星丛紧皱着眉,“那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害惨了兰谨先生。怎可任其逍遥法外。”
静心长老叹息:“既是因果,终有循环之日。”
沈星丛最恨什么天道因果。
那叫周昊天的魔修明明已犯下因,却未立即遭到报应。痛快逍遥这么多年,苦果全是兰谨先生一人承担。
他替兰谨先生不值。
“若是因果。”沈星丛眼帘垂下,眼瞳隐约闪烁暗色金光。
“就由我替先生讨回。”
第41章 我诅咒天道
静心长老并未将这话往心里去, 以为是弟子一时愤懑下的意气用事。
他正待开口,忽听屋外雷声隆隆,震耳欲聋。竟不知何时下起暴雨。
大雨倾盆, 似要破窗而入。
已经聊得太久了。
“你今日已疲乏,先回去歇息吧。”静心长老道。
沈星丛起身,正待拱手,却忽然听见下句。
“余下一年, 可否好好陪伴兰谨?”
沈星丛一顿,抬眼望去。
静心长老:“如今兰谨时日不多。至少最后时候, 我希望他能无忧无虑。”
沈星丛:“这是兰谨先生所想?”
静心长老沉默片刻:“是我请求。”
“那么,”沈星丛垂下双臂, “我不能答应师父。”
一边是八年弟子, 另一边是数百年的友人。
静心长老明知不该有偏重, 却好几次有了私心。如今被弟子直言拒绝,也是无可奈何。
他正要无奈应下,又听见弟子继续。
“我要出门游历,寻救先生之法。”
闻言, 静心长老一怔。
沈星丛:“先生不该绝命于此, 我要救他。”
静心当年收沈星丛为弟子, 大半是因兰谨所求。
此人虽天赋尚可,但生性顽劣,平日里吊儿郎当。他看在眼里, 心中对其并未怀抱多大期待。
而他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种眼神,呆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 不可能。”
当年他与宗主游遍天下也未寻得方法。沈星丛刚入仙门不久, 又能有什么法子。
“我知师父之前所言。”
沈星丛道, “但如今日新月异, 说不定真生出了疗愈之法?”
哪有那么简单。
静心长老心中虽不赞同,却未出言反驳。
因他再是不信,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兰谨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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