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样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尤其是齐眉。
沈白被方寒留在身后,等到对方远远的转弯消失在他背后,才直起背来看向方寒走去的方向。
既没有布置任务,也没有让他贴身侍奉,好像眼里彻底没有他这个人,这彻头彻尾的冷漠让沈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认为自己在方寒之前取得了焱阳草,这一个月对方就会安然无事,所以他完全猜想不到对方的思想在这段时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此时,他只以为对方因为之前的事情余怒未消。
沈白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一直这么放任下去,他和方寒的交集就会越来越少,所以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后,沈白跟了上去,在方寒背后保持十米的距离,所幸的是方寒彻底当沈白不存在,所以沈白的跟随也没有受到对方的拒绝,因为沈白是只属于方寒的暗卫,所以也并没有其他人来拦他。
方寒去跟人议事,沈白就守在门口,方寒前往下一个地方,沈白就跟在后面慢慢追随,只要方寒停下脚步,他就在方寒背后垂首而立,但每次方寒停下来的原因都不是他,因为方寒的全世界都在远离沈白。
很神奇,方寒那时候并不知道,唯一将他当作自己全世界的人却被他弃如敝帚。
太阳升起又落下,每天只有方寒在房间里入眠的时候沈白才会走到靠近方寒书案的窗户外面,有时方寒会忘了关窗就入眠,这时沈白就可以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里面那扇挡住对方的屏风,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里面熟睡的方寒。沈白小心地帮对方将窗关上,这样以后他才会安心的靠在附近的柱子边上小憩一会儿。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天。
一日沈白见那扇窗又没关,走到那里,却发现方寒累到甚至没有回到床上,直接趴在书案上便睡着了。
方寒真的一心想着齐眉,这几日跟在他身后的沈白自是看出了他的安排与齐眉林肃游他们的行踪基本吻合,基本上那两人去的每一处都会留下魔教作乱的痕迹。
月色当空,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外,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两人最接近彼此的时候。沈白看着合上眼睛的方寒,他的冷漠和残酷好像已经刻进了骨血,即使睡着了也给人不容接近之感,只是没了那双眼睛的威慑,那种冷酷大打折扣之后反而让男人的英俊在此刻凸显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方寒应该会有很好的人生。首先他长得就好极了,深刻的轮廓,刀削的五官,带着男人的坚毅与他孤傲的气质,那是和沈白齐眉完全不同的英俊,和林肃游更像是同一类型,但是远比对方多了一种王者的孤独。再加上方寒的天资过人,即使是和半开了挂的沈白比起来也更胜一筹,当年仅凭他一人之力就撑起了寒衣教的雏形,并让整个武林忌惮。
沈白看向对方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怜惜,既是为对方曾经的遭遇也是为他的如今,甚至于,为了他本该走向的万箭穿心的结局。
练武之人通常五感敏锐,在沈白的注视下,方寒的眼睛倏忽睁开,与对方相对,这是这几天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正正地倒映出了沈白的影子,只不过眼神是戒备和敌意。
方寒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那暗卫的脸极美,只是方寒一向对美没有太多的见解,他在意的只是对方的眼睛。那个暗卫的眼神里带着的那种怜惜让他心头没来由的燃起了一股火,他不知道他在为他怜惜什么,他不需要世界上任何人的怜惜与同情,而且,对方的神情实在过于高高在上,就好像在台下看着一场闹剧,为闹剧里面的人喜怒哀乐,却没办法将情绪完全带入心底。
戒备和敌意从方寒的眼里褪去,沈白眼睁睁看着对方再一次的准备将自己像空气一样无视干净。
“天寒露重,还请教主保重身体。”
沈白主动地将两人中间的窗户关上,彼此的脸都在眼前消失,沈白知道,他如果晚一点,那么关上那扇窗的就会是方寒,被人拒绝的感受沈白尝试过太多次,虽然已经麻木,不过那也并不是一种会让人喜欢上的感觉。
方寒看着对方的影子透过纸糊的窗户,那个暗卫在窗前又守了很久,到他走进内室回头望过去的时候,那道影子依旧没有消失,好像可以永远为他守在那里不会离去。
几天以后,沈白在等来方寒对他讲第一句话之前,先等到了执行任务回来的十八。
十八不像其他人,他的视力不行,所以在陌生的环境就避不了的会受到一定的制约,他受了方寒的指令去齐眉和林肃游下一站会到的武当杀了三个武当掌门的得意门生。任务完成了,但是并不是那么顺利,至少任何一个看到满身是血的十八时都不会这么认为,他几乎是摔在了方寒和沈白的面前复了命,而方寒只是皱着眉让对方先去处理伤口然后转身进了屋。
沈白看着方寒的房门,然后看着另一边在地上留下一片血印的十八,然后终于离开了这些日子一直守着的地方,走向了对方。
将在地上折腾半天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十八一把背在了背上,沈白制止了对方说话,沉默地将十八送去医师那里。
沈白离开后,那扇被方寒关上的门被重新打开,这是沈白回来后第二次出现在方寒的眼睛里,留给了对方一个背影,好像在告诉他,那个看似不会离去的人也并不是一直会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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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不是方寒,拥有那种所有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的力量,沈白也不希望会有人像方寒那样,因为那些痛苦使人成长,但是那样的成长并不会给人带来快乐。
十八也不是沈白,拥有系统的庇佑和很多世界的铺垫让他总能死里逃生,沈白也不希望会有人像自己那样,因为那不是一个正常绽放的生命该有的形态,只会让生命变得枯萎腐烂。
于是,十八只是个平凡的人,他比一般人厉害的多,但是也会受伤,受很重很重的伤。
沈白将十八放下的时候,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染得鲜红一片,他帮着忙将对方的衣衫剪开好让医师上药,然后对上了十八的眼睛。
十八对沈白来说就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他看着沈白的方向,沈白知道对方可能看到的只是一片虚影,自己和旁边的药柜轮廓虚化后相互重叠,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能从十八空洞的眼睛里看出微不可见的依赖。
自从跟了方寒之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而每次见面,其中一个人都带着满身的伤口。
沈白在一边仔细的记下医师对对方的嘱咐,比当时记自己的认真的多,事实上,以前他每次来这里都只是拿着瓶瓶罐罐的药直接离开,连停留下来包扎的时间都没有。
小心地避开十八的伤口,沈白将对方再一次背回十八的房间。
路上,沈白就这么背着对方走着,此时已经是晚上,晚风吹来带着几分凉爽,让空气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感受着彼此的陪伴,无论是思念沈白已久的十八,还是当了空气人一段时间的沈白,都觉得心头轻松了很多。
跟着十八,沈白就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的自己,那时候两个人只能找着机会和对方说话聊天,所以每一次聊天都异常珍惜。
“会不会觉得现在很好?”十八的脑袋搭在沈白的脑袋旁,他比沈白高出一小截,但是沈白背的并不吃力,还有心和对方聊天,“以前咱们说话总害怕被管事的发现,现在我们可以随便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来管。”
沈白好像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让自己耳朵都变得痒痒的,不自在的偏了偏头,然后听到对方回答道:“一点也不觉得。”
十八长大了,在别人眼里是小木头变成了大木头,但是在沈白眼里还是有些腼腆的那个男孩。十八的声音像从前一样那么轻轻的,好像总是不敢大声,怕吓到沈白。
“以前我们不说话,但是可以每天见到对方,”沈白不知道月色和十八的声音哪一个更温柔,只是听到对方继续说,“而且那时候没有人打得过你,你从来都不会受那么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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