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裴凛之始终没有醒过来,哪怕是剜他的肉,他也毫无反应,要不是他的呼吸还在,萧彧真要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现在虽然没死,情况也不容乐观,他高热不退,伤口感染十分严重。
萧彧担心这一箭伤到了内脏,如果那样的话,裴凛之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吉海回来时并没有带来大夫,城中好几个医馆都关门了,找不到人,估计都逃到了城外,看来只能等思归回来了。
萧彧用酒精给裴凛之退热,同时又吩咐赖峰去找向阳,带向阳回来整治。
他坐在榻边,用棉花沾着酒精给裴凛之擦拭额头、脖子、腋下等部位。
裴凛之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极其狼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赶了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阿平也不睡觉,陪萧彧一起守着裴凛之,小家伙用手轻轻触摸裴凛之的胳膊:“郎君,师父好热,他是生病了吗?”
萧彧摸摸他的小脑袋:“是的,师父病了。他很多天没有睡觉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阿平说:“嗯。师父回来了,郎君就不怕了。”
萧彧将阿平搂在怀里,孩子的心思总是最单纯的,也是最敏锐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能够直击自己的灵魂深处。
的确,裴凛之回来了,哪怕他就是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自己都觉得无所畏惧了。
萧彧心中有很多疑惑,凛之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赶回来呢?难道是他也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提前赶回来了。幸好他提前回来,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交州的战况如何,宋平有没有打下来。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活下来,还有向阳、将士们、番禺的百姓们。
萧彧一直用酒精给他散热,鱼儿和小春想来帮他,都被他拒绝了。照顾裴凛之,他不想假手他人。
天快亮的时候,赖峰带着昏迷不醒的向阳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关山和闵翀。
非常严重,浑身都是箭伤与刀伤,面呈金色,只剩下了一口气。
赖峰和关山眼中蓄满了泪水,虽然平时不怎么表达,但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非常深的。向阳最小,又是兄弟三人中性格最外向讨喜的,赖峰和关山是非常疼爱这个小弟的。
萧彧的泪水完全控制不住,他扭过脸去,背着人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想起昨晚向阳离开的时候,与自己约定了今早还要一起吃朝食的,没想到竟已无法实现。
萧彧握住向阳的手:“向阳,你一定要撑住啊。千万不能有事,你答应我了,今天还要一起吃朝食的。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
闵翀抓住孟思归的肩:“思归,你快想想办法,救一下向阳。我记得我从海外和东戎带了好多珍贵药材回来,我去找给你,无论如何,你一定都要把向阳救活。”
萧彧也看着孟思归:“思归,你一定要救向阳。”
孟思归面露难色:“向护卫失血过多,已经很难回天乏力了。我听说百年人参可以续命,也许可以试一下。”
“有、有、有!”闵翀连忙说,“陛下,我去年带来的那些药材呢?你给放哪儿了。我记得有一支说是有八百年的老山参。”
萧彧连忙叫:“鱼儿,快去找那些药材。”
“等一下,很快就好。”鱼儿跑到萧彧房中,打开刚从马车上搬下来的箱子,翻出几个锦盒抱过来,“都在这里了,不知道哪一盒是。”
闵翀赶紧翻找了一下,找出最不起眼的一个盒子,打开来,说:“就是它了。”
孟思归一看,盒底铺放着一些干掉的青苔,青苔上放着一支根须繁多的大拇指头粗细人参:“我需要给它切成片含着,再拿些给向护卫熬汤药。”
“去吧。”萧彧又问,“你师父也能用吗?”
孟思归说:“师父也可以用。”
闵翀说:“赶紧去弄。”
孟思归端着锦盒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只在叶师父的药铺里见过人参须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快千年的人参,这支人参价值连城,不知道闵大人花了多少东西换到的。
孟思归将参身切了片,分别拈了一片放在向阳和师父嘴里含着,再取了一截略粗的参须去熬汤药。
这老山参药力果然强劲,向阳含了参片之后,呼吸也渐渐强劲了些,原本没有什么动静的胸脯起伏也大了起来。众人都燃起了希望,看来这老山参的药效是真的有用。
萧彧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参真的能够救命,他所在的时代,别说百年人参,就连野山参都是极其难得一见的,也多亏了是这个年代,还有能救命的老山参。
不过向阳若是生活在自己那个年代,想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现代虽然没有人参,却有输血和各种强心针救命。
赖峰和关山朝萧彧跪下拜谢:“谢陛下愿意用这么昂贵的药材救十三弟。”
萧彧说:“他是为了我们大家才变成这样,一点药材,何足挂齿,快快起来,只要向阳能够好起来,别说一支百年人参,就是千年万年参,只要我能拿得出来,我都愿意。”
第107章 苏醒
确定向阳有了生的希望, 萧彧揪着的心才放下来些,开始询问起战争情况。
闵翀说:“安国水师被杀了近半,剩下的基本被俘。还有一小部分人逃跑了, 我着人去追了。具体数目还在统计中, 等镇北王回来就知道了。”
萧彧问:“我们的伤亡情况呢?”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闵翀叹了口气:“我们的伤亡情况也非常惨重, 死伤有好几千, 确切数目还有待统计,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呈报给陛下。”
萧彧只觉得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呼吸都快透不过来了,他垂下头,强抑住即将崩溃的情绪,一个向阳就令他们如此难以承受,那些失去父亲、儿子、丈夫、兄弟的人们呢?这让他们如何去承受!
闵翀看着地板上出现两滩水渍, 放柔了声音劝:“陛下,战争就是这样的。安国水师毫无人性,已经不配为人,我们的将士为维护人间的正义而死, 死得其所。”
过了好一会儿,萧彧才抬起头来, 他的眼圈已经红了:“我们的将士都是无愧于天地的男儿,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关山, 与我说说宋平的情况。”
关山说:“是, 陛下。我们抵达宋平之后, 裴将军差不多同时也到了,这比原计划要快上几天。裴将军认为交州的布防太不合理, 仿佛就是山亨在故意诱敌深入, 所以他加快了行军速度。我们会合之后, 裴将军指挥我们佯装攻城,如果山亨拒不出城迎战,那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我们就马上撤离回援番禺。山亨早就将交州军主力调到了城外,果然是试图趁我们攻城的时候再从背后袭击我们。裴将军主动诱敌,我和李将军再从交州军的背后包抄他们。”
闵翀说:“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多亏交州军真如裴将军所料的那样,吃空饷的不少,实际兵力也就只有一万二千人左右。我们大获全胜,并活捉了山亨。但是裴将军被敌方的箭矢所伤,他顾不上养伤,留下李将军驻守交州,率我们日夜兼程赶回番禺救援。没想到真如将军所料,山亨和萧祎早就串通一气了。幸而我们及时赶回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关山说起来还后怕。
萧彧说:“是我指挥不当,如果我再多坚持一两天,损失也就不会这样惨重了。”
闵翀说:“这不能怪陛下,要怪就只能怪萧祎的人太过无耻凶残,他们竟用普通百姓的性命来胁迫我们。那狗皇帝,灭绝人性到如此地步,怎么还有资格做皇帝!恭喜陛下,不仅消灭了安国水师主力,也夺取了交州。”
萧彧苦笑,虽然出现了极大的变数,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但还是达成了最初的目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没有白白牺牲。
他想到躺在那儿昏迷不醒的裴凛之和向阳,想起将士们和番禺百姓的鲜血,还是高兴不起来,他希望天下太平的一刻早日到来,再也没有战争与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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