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怀孕记(41)
初时的惊讶过后,他已经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改朝换代必定会有血流成河,而如今既然大局已定,更多的牺牲根本毫无必要。只有先帝主动禅位,才能避免忠臣寻死,才能为北明留下更多的元气。道理虽然如此,能做到的人却是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先帝确实是个人物。只可惜一直被病痛所累,否则也不会让丞相那些人将朝廷把持到这种地步。
“臣接旨。”羽鸿意道。
“新皇万岁!”众人齐呼。
只有小太子全无反应,整个人仍旧茫然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将太子带回东宫去吧。”羽鸿意道。
宫中的亲卫带着复杂并包含同情的目光,在小太子微弱地挣扎之下,不庸质疑地将太子带了出去。此日之后,无论这小太子一直以来是以怎样的身份生活,从小到大接受了怎样的教育,是否一直都在为将来能接手这个国家而努力,他都注定只能沦为一个尴尬的角色。甚至于,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被称作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踏出居所一步……只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一切都在羽鸿意的一念之间。
恭亲王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不忍,却身形不动,始终向羽鸿意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哪怕他和先帝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哪怕他是天生的先帝党羽,但是自从那日收到了齐宏所发出的那封求助信……恭亲王在无数个夜里仔细看着那封信,越看便越知道,只要他还顾念着齐宏那个儿子,他便早已和羽鸿意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登基之事不需太过讲究,具体事宜隔日再议。”羽鸿意道,“现在先散去吧,止了城中的战火,再将先帝驾崩的消息昭告先天。”
李大将军叹了口气,恭敬领命。
恭亲王临走之前,还塞了羽鸿意一本名册,上面写满了北明朝中现有的百官。这些官员分别都属于什么势力,有哪些已经被拉拢,有哪些可以争取,还有哪些曾是丞相党羽、朝廷败类……每一条都清清楚楚,实乃一份大礼。
羽鸿意笑着收下这名册,又叫宫女内监好好收殓先帝的遗体,便离开此处,步入宫城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已经堆满了人,全是羽鸿意自己养出的部下,慎思和那些花男也已经回来了。相比之前所见的压抑气氛,此地此时却是喜气洋洋,恨不得张灯结彩。
羽鸿意也不禁收起方才的那点悲意,忍不住大笑两声,振臂高呼,“我们赢了!”
“赢了!”
“我们赢了!”
“老大万岁!”
众人纷纷跟着他呼喝,好些都同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羽鸿意被这欢喜的气氛感染,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让这个孩子也感受到此时的喜悦。
看到他这突然的动作,众人的脸却都猛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这异样叫羽鸿意又困惑起来,“我说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有什么赶紧老实说来,别着逼我主动去查。”
“没有没有。”众人顿时连连摇头。
但羽鸿意的话已经撂下了。片刻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硬着头皮坦白道,“老大,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我们最近听说了一个荒谬的流言……说是你肚子里面怀了一个孩子……哈哈哈,怎么可能嘛!我们当然知道都是假的,就是想到上面去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话音刚落,众人都低下头颅,准备迎接羽鸿意的勃然大怒。
谁都没有想到,羽鸿意闻言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口问道,“谁说都是假的?”
众人……几乎掉了一地的下巴。
“我确实怀了一个孩子。”羽鸿意告诉他们,“怀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这又如何?难道有什么影响吗?”
众人哆嗦着,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吭声,好几个甚至几乎晕厥了过去。片刻之后,众人纷纷看向人群之中无辜的慎思小哥,那目光一道两道都充满着深深的杀意。
第80章
先帝驾崩的消息很快被传往了北明各地,新皇即位的消息也一并传遍北明江山,举国震动。
又因为先帝的那一旨禅位遗诏,这震动被维持在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限度,并没有造成更大的动荡。新旧势力的交接,比羽鸿意原本所想象的更加平缓。
百官们渐渐回朝,纷纷向羽鸿意表达了自己的忠诚。羽鸿意也投桃报李,保留了绝大部分官员原本的职位。当然,新皇上任三把火,被找到由头罢免的官员也很是不少。这一部分空缺,自然就由羽鸿意自己培植起来的势力填充了。
值得一提的是,羽鸿意问过赵磐是否需要更高的官职,赵磐却摇头拒绝。据赵磐说,他还是希望能回去当他的安南将军,帮助当地百姓抵御那些凶兽。既然他意愿如此,羽鸿意自然点头同意。
其余依附于羽鸿意的各势力头领,都多多少少加了一官半职。至于职位大小,都以各自才能为定。
第八旅也被羽鸿意给招回来,终于光明正大被他认作了嫡系。那些和第八旅有关的权贵们,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心情犹如乘坐滔天巨浪一般波澜起伏,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一个两个都暗自庆幸站对了队,变得喜气洋洋。
如此便有半个月过去。周将军早早便向羽鸿意告辞,如今大概已经回到西泽了。
权力的交接虽然相对平稳,却也涉及到各种琐碎麻烦的事物,叫人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哪怕在赫贝尔大陆时就有过类似经验,等到终于将这些事情都大致处理好,羽鸿意也觉得整个人都颓了一大截,比之前领兵打仗还要累。
先帝已经出殡,登基大典的日子也不远了。
羽鸿意将桌上刚批好的奏折推到一边,揉了揉额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只有这刚接手的时候是最忙碌的。等到一切上了正轨,和百官们磨合完毕,再新找到一批足够的人才,他就能够轻松许多了。
慎思守在一旁,帮他将那些奏折整理妥当,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补养的药汤,端到羽鸿意的面前,督促他趁热喝完。
宫女内监们站在一旁,几乎无事可做。
羽鸿意起初没觉得什么,在那些宫女内监们眼巴巴的目光中却渐渐觉得怪异,不禁咳嗽一声,撇了慎思一眼道,“你小子,真的不想要个一官半职?”
慎思摇了摇头,“我只想留在公子的身侧。”
羽鸿意轻轻抿了抿嘴唇,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哪怕慎思从未当过什么官,他也知道,这小子绝对是个人才,留在身旁实在太过大材小用。
但慎思乐意,他也无话可说。
喝完了药汤之后,慎思将桌上的空碗收起,送了出去。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来找羽鸿意议事的将领正好进来,与慎思擦身而过,还特地回过头看了这个小子片刻。
就算羽鸿意再如何迟钝,他也看得出来,这将领看着慎思的目光充满敌意。
等到议完了事,那将领出去时正巧又和慎思撞上,并再一次充满敌意地看了这小子半晌。
羽鸿意不禁揉了揉额头。这样的情景,这段时间他也是看到过无数次了。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包括那些尚未来得及提拔的旧部下,凡是看到慎思,多多少少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究竟是怎么了?”羽鸿意问道,“你小子突然得罪了这么多人?”
慎思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羽鸿意不太相信。
慎思眨了眨双眼,“可能是他们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了什么?羽鸿意看着这小子一副表面异常无辜,其实内心一看就有鬼的模样,不禁眯起了眼睛。
慎思将那些宫女和内监赶了出去,凑到羽鸿意身边道,“公子,如今天下已定,你也不要太过辛苦了,偶尔也得考虑一些旁的事情。”
“旁的事情?”羽鸿意笑了笑。
慎思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回忆了一下当初这儿差点被戳穿所留下的伤口。如今走得过几招了?这小子不禁迟疑起来。
两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争吵。
一个声音说着,反正羽鸿意就在他的身旁,就在他的眼前,来日方才,何必急于一时,平白惹人生厌。
另一个声音却说着,将来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抓紧,每一个机会都需要尝试。
慎思就这么沉默着看了羽鸿意半晌,看着羽鸿意因为这段时间的辛苦而显得有些疲惫的脸庞,最终选择伸开了双臂,将羽鸿意圈在了怀里。
羽鸿意颤了颤睫毛。此时他可以很轻松将这小子掀开,但是他并没有。
这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确实十分疲惫。
少年的臂弯里暖烘烘的,莫名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羽鸿意甚至稍微侧了侧身,将脑袋靠在了那臂弯里。少年的身量比以前高了许多,已经比羽鸿意现在的身量还稍微超出一点。胸膛热热的,合着里面炽烈跳动的心跳声,莫名显得扎实和可靠。
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
慎思将他搂得紧了一些,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公子……”
他的声音不再像几个月前那般嘶哑,却也再也不复原本的清亮脆嫩。少年已经完成了变声的过程,嗓音低沉,仿佛能轻易撩动人心。
羽鸿意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你有些喜欢我的。”慎思问他,“是吗?”
羽鸿意没有回答。
慎思再低下头仔细一看,只见羽鸿意已经阖上双眼,竟然直接在他的怀里打起了瞌睡,不禁哭笑不得。
好吧,看来公子这段时间真的是累得狠了。明明还是有孕之身,应该更注意休息才是。
慎思将他扶往床榻,小心照顾他睡下,最后又在他唇边印了一吻。
羽鸿意全程模模糊糊,到最后也没有醒来。慎思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羽鸿意平时是个多么警惕的人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醒,此时能睡得这么安心,也是因为在他的面前。于是慎思又不禁变得稍微有些高兴。
他最后为羽鸿意压了压被角,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
次日清晨,羽鸿意一醒来,恭亲王已经在外面等候着,要与他商量登基大典的事宜。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将一些过程和仪式告诉了羽鸿意。
明面上的正式大典还可以稍后再办,但有一件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陛下。”恭亲王道,“请你寻个时间,尽早去圣山一趟,接受花神的祝福。”
“花神的祝福?”羽鸿意乐了,“这边的皇帝登基,还有这么一遭?”
恭亲王道,“寻常是不用的……但陛下你并非先帝血脉,故而登基之前必须先去圣山,获取花神的承认。”
皇族血脉吗?羽鸿意想到四国皇族都会有的特殊血脉,不知道是否和这个花神祝福有什么关系。
羽鸿意心中对这样的过程不太在乎,但无论如何,这圣山他是绝对会走一趟的。
不是为了什么花神的祝福,而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要去将水笙接走,带给她的家人。当初定了半年之期,算算也差不多了。此时恭亲王来告诉他的这些事,正好叫他更方便安排时间。
当即,羽鸿意便将其他事情都推了一推,推不掉的也另找可靠之人处理,自己则叫上慎思,直接乘坐巨鸟去往圣山。
巨鸟速度快极。仅仅一日一夜过后,羽鸿意便再度遥遥看到了那圣山的轮廓。相比当年离去之时,如今的圣山并无太多变化,依旧是遍地白色花朵盛开。
慎思让巨鸟降下。
就像上次一样,羽鸿意独自走入圣山之中,寻到了那守山人一族的花男。而慎思在外等候,顺便梳理那些巨鸟的羽毛。
巨鸟扑棱了一下翅膀,亲昵地往慎思身上蹭了蹭。
慎思笑着抚摸着它们的长喙,又扭头看了看羽鸿意进山的道路。片刻后,这小子想起昨日的碰触,不禁有些出神。
羽鸿意果然也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对吗?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都容忍他,至今依旧将他留在身旁了。
想到此处,慎思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却就在这个时候,左边的大腿外侧猛地抽了一下。
是那个玉块。
慎思连忙伸手按揉了片刻,面色不禁微微变化。上次就是这样,战场上突然抽痛,害得他直接从马背上掉下去,险些直接死在马蹄下面。这一下子疼得还有点厉害,慎思只能咬咬牙忍过去。
片刻之后,抽痛稍缓,慎思稍微松了口气……
不,不对!
就在这一瞬间,慎思脸色猛地大变,整个人连忙朝旁翻滚。一梭子细针突然从后方的阴影中袭来,直直扎中他原本所在的地方。
一头巨鸟中了两针,顿时开始振翅鸣叫。
却刚刚叫了片刻,这头巨鸟便猛地栽倒在地,熄了一切声响。巨鸟身上被细针扎中的地方,已然开始发黑。
针上涂着剧毒。
这是存心要置人于死地啊!慎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究竟是什么人?
是冲着羽鸿意来的,还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第81章
这是羽鸿意第二次入北明圣山,迎接他的依旧是那个守山人老者。
老者怕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了,一早就在路口等着。等看到了他,老者复杂的神色中显出一抹明显的敬佩和高兴。再往他那已经凸出不少的肚子瞧了一眼,老者的神情又不禁开始抽搐。
好半晌,老者叹了口气,“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羽鸿意笑着道,“我来完成我当初的承诺。”
老者哼了声,转身开始引路。
白色的圣花依旧开得满山都是,在路边绵延成了整片。他们沿路一直行到守山人的村落之中,再一次走入老者的那间屋子。
老者取出一个木盒,摆在他了的眼前,“羽公子……不,陛下……水笙大人就拜托你了。”
……便是这个木盒了吗?
羽鸿意沉默了许久,伸出指尖在那木盒边缘摩挲了半晌,又抬头看了那老者片刻。
在老者点头之后,羽鸿意将这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空空荡荡,只躺着一枚小小的花瓣。
上次来时,这花瓣不过微微枯黄,此时却已经完全枯黑蜷曲,卷成小小的一团。羽鸿意小心用指尖将这枚花瓣展开,仔细摩挲着,感觉着那柔软却苍老的触感。
这便是水笙了……那个张扬任性的姑娘,如今只剩下这么一点小小的残骸。
羽鸿意笑着与她打了个声招呼,轻轻将木盒重新合拢。他的面上看似风轻云淡,内心深处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花女究竟是个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花女需要为了这个世界牺牲?
无论怎么去想,这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
但至少羽鸿意可以保障,只要他在位一天,北明的江山便不会再染上更多花女的血。如此一想,他现在确实应该更高兴一些。
羽鸿意又向守山人问了水笙家人的情况。
老者答道,“水笙大人从西泽而来,家人应该也都留在西泽。”
但具体在哪,还得仔细打听才能知晓。幸好羽鸿意如今稳坐北明江山,求助西泽朝廷帮忙也不算困难。
羽鸿意将木盒小心收好。
随后,还有登基之前的所谓花神祝福的仪式。
守山人老者起了身,又一次将羽鸿意领出村落,领进了圣山更深处。
此时他们所去往的,与之前那圣花之根是同一个方向,却不是同一个地方。
“这儿是圣山真正的中心。”停下脚步时,老者告诉他。
羽鸿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地上没有半点植物覆盖,却也没有露出黑土的颜色,反而铺着一层洁白的细沙。
最奇特的地方,是天上。
洁白的云彩环绕在晴朗的天空,恰巧在中央环出几圈。乍一眼看去,像是天上挂了个大漏斗。
羽鸿意走过去,站在那云彩环成的大漏斗的最底下,仰头往上看着。有风自上而下吹拂到他的脸上,带来异样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这座圣山有着许多秘密,这个世界比他所想的更加复杂。
因为风正是从头顶云层环绕而成的空洞中落下的,而且还让羽鸿意有种莫名熟悉的异样感觉,像是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他体内那点天生而来的微薄法力,也在这吹拂之下微微增加。
同一时刻,正是慎思在圣山之外遭遇袭击的那个瞬间。
淬着剧毒的细针突然接踵而来,一头巨鸟几乎在瞬息间就已经毙命。慎思整张脸都猛地难看起来,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究竟来者何人,不得不为了保住性命而接连躲避,仓皇至极。
咻!一根细针恰恰好从他脸颊擦过,打断了一根发丝。在这生死关头,慎思胸腔内的心脏鼓跳如雷,整个人反而渐渐恢复了冷静。
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似的。越是在危机靠近的时候,越是在冷静与否关系性命的时刻,慎思就越能将这冷静给维持住。
又是一排银针洒来了,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方向。
对方不止有一个人,这让慎思感到十分棘手,头皮都发起麻来。但这种阴沟里的暗杀,又让慎思觉得对方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高手。
带来的两头巨鸟已经死了一头,另一头张开翅膀吱哇乱叫,却也没有幸免于乱。
细针扎在了翅膀之上,伤口周围的一圈顿时开始发黑。
眼看连这头也要不活了,慎思却忽然身形一晃,掩在了这巨鸟身后。那根用来控鸟的碧绿玉笛被他拿在了手中。
巨鸟在临死之前悲鸣两声,突然毅然冲向了一个方向。
藏在那儿的暗杀者顿时大骇,连忙从树木的阴影中逃出。
还不等他赶紧转移,一道细如发丝的绳索已经拦在了他的身前。而后便是一绕一收,索线顿时化身杀人利器,眨眼就那头颅整个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