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李寸心还坐在椅子上,从开着的后门里,能看到远处的土坯屋,它静立在细雨串起的珠帘中,虽然有云层,但是天光很亮。
云琇进到堂屋里来拿肉,杀猪后腌制的肉和灌肠挂在这边间壁上,“你这又去干什么了,衣裳全打湿了。”
李寸心回过头来看见云琇,慢了半拍意识到她在说自己的衣服,“刚才在外头锄草来着。”
“把蓑衣穿着啊。”
“我有点热。”
“现在还是早春呢,你火气这么大?”云琇看她眼睛都是红的,不由得伸手在她脑门上摸了摸,“老天爷呀!你在发烧啊!你自己没知觉的吗!”
云琇放下提着的一刀腌肉,换了只手又探了下李寸心脑门的温度,确认不是因为自己的手太凉,而真是李寸心发烧了,云琇急忙跑到门口,扬着嗓子喊,“安宁,安宁!”
“诶!”隔壁厨棚里一人擦着手出来,因为离得近,云琇又喊得急,便直接冒雨跑过来了。
“还有折耳根没有?”
“前两天都用完了。”
“那你煮锅姜汤,村长发烧了。”
“啊?严重吗?”
“有点烫,你快去快去。”
“诶,好。”安宁忙回了厨房生火。
云琇回头,见李寸心还在那坐着,急道:“你别在这通风的地方坐着了呀,快把衣服换了,先去床上躺着,拿被子捂一捂。”
李寸心头闷,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坐这凉快。”
“乖乖,你在发烧,你晓不晓得!”云琇急得眼睛都红了,乡音冒了出来,梅文钦刚刚病死,她心里对生病这事别提有多忌惮了。
李寸心慢慢悠悠道:“你别担心,我们生物老师说,这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与病原进行抗争搏斗,不完全是坏事,我以前也感冒过,烧着烧着,它自己就好了。”
云琇哪里听她的鬼话,感冒只是表象,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感冒发烧,“你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要是不听我说,我去叫柏玉来跟你说。”
“……”
云琇往门口走,作势又要叫安宁。
李寸心起身道:“你别喊了,我去换衣服。”
云琇看到李寸心进了房间,才回厨棚去,到了厨棚才想起来她是去拿肉的,又折返了回来,李寸心已经换好了衣服,又坐到了堂屋里。
云琇瞪着她。
李寸心嗫嚅道:“我不想躺在床上,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舒服。”
云琇提了腌肉就走,不跟她废话了,直接叫人去喊颜柏玉去了。
颜柏玉回来的时候,李寸心正在喝姜汤,皱眉嘀咕道:“她怎么还是把你给叫回来了。”
颜柏玉走到她跟前,抬着手背轻轻贴了贴李寸心的额头,“除了头疼以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柏玉刚从外头回来,手上吹了风又淋了雨,虽然擦干了,但是凉凉的,贴着舒服。
“没有。”
云琇道:“让她去床上躺着盖两床被子发发汗,说什么也不干,我气死了,你跟她说吧,反正我说她也不听。”她对着颜柏玉一副‘你快教育她’的架势。
颜柏玉倒是显得很淡定,“发烧是因为身体好转才出汗,不是因为出汗身体才好转,拿被子捂着她也没多大用,她觉得坐在这舒服,就让她坐着吧。”
李寸心这人其实很倔,颜柏玉都站她那头了,云琇也只能没话说了。
晚饭时候,李寸心本就没什么食欲,又喝了一肚子姜汤,只吃了两口云琇给她蒸的蛋羹便不动筷了,余下的蛋羹丢在桌上,全进了于木阳的肚子。于木阳感觉几道视线都快把他给钉穿了。
夜里李寸心虽早早就上了床休息,却因为体温一直没降下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似梦似醒,脑子活跃到像要炸开,她睁眼的时候,外头明明夜深了,她却觉得自己一分钟也没睡着过。
春夜寒气还很重,她热得受不了,可把被子掀开,又觉得冷,在床上枯坐了一会儿,实在困,却难受得睡不着。
一团明黄的光晕从门口漫进屋内,李寸心向门边望去,颜柏玉端着灯,披着衣裳走了进来,站在门边。
李寸心鼻子堵了,说话瓮声瓮气的,“你怎么起来了?”
颜柏玉说道:“我听到点动静,过来看看。”李寸心的门没锁,就是颜柏玉特意叮嘱的,即便是概率不大,她也担心李寸心的发烧是其它的病引起的,所以让她留着门,方便她注意她的情况。
“睡不着吗?”
“我热。”李寸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像是在喷火
颜柏玉走到床边,探了探她的体温,“你先躺着,夜里寒气重。”
李寸心躺了下去,颜柏玉端着灯走了出去,光晕远离,李寸心又坐了起来,她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外头雨已经停了,但路面有积水,颜柏玉落步轻,也难免这踩在湿滑地面上的水声在静夜里传出来。
那声音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李寸心看到摇曳的光芒把颜柏玉的影子照在了纱窗上。
颜柏玉打了一盆冷水回来,水里浸着面巾,她将灯盏放在桌子上,又出去将大门关上。
李寸心目光跟着她进进出出,直到颜柏玉端回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弯着腰将那面巾拧干了,“躺着。”
“我自己来。”李寸心从颜柏玉手里拿过面巾,躺了下去,她将面巾展开了把自己脖子擦了一圈后,将面巾盖在了自己脸上。
颜柏玉从她脸上把面巾拿了过去,面巾受李寸心体温感染,已变得温热。
“你回去休息吧。”
颜柏玉将面巾浸在水里,直到温度降下去,才拧干了,折了几折,盖在李寸心脑门上,“你睡了我就回去了。”
李寸心一方面羞于被人照顾,一方面又想有个人陪在这里。
烛火在颜柏玉身后,光芒不那么刺眼灼人,只剩下火的暖。
隔了一会儿,颜柏玉取走李寸心脑袋上的面巾,浸了水再拧干给她敷上。
两人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颜柏玉动作时衣料摩擦的声响,那声音很让人心静,李寸心脑门上凉丝丝的,不再那么热,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人虽然睡着了,依旧睡得不太安生。
李寸心睡梦里将脑袋侧向一旁,额头上的面巾滑了下去,棉絮上洇出一片水渍。
颜柏玉动作轻缓地起了身,手掌撑在床边,越过李寸心去拿床上的面巾,耳边响起李寸心的呓语。
“梅文钦,别跳,好疼的……”
第63章
那面巾浸了水, 比颜柏玉想的要重些,从她手指间滑落了下去。
颜柏玉的影子拉得很大,遮住了床上的人, 她俯视着自己阴影里的人的睡颜,好半晌, 抿了下唇角, 将那面巾捡回, 坐回了椅子上。
烛火柔和的光照着李寸心的脸, 细碎的刘海因为侧脸而分散了一些,露出底下轻蹙的眉头,嘴唇颜色偏淡, 微张着断续吐露一些破碎的字句。
梅文钦……
颜柏玉静静坐着,手无意识捏着面巾, 脸上神色复杂。
第二天, 李寸心感觉自己的烧退了,但身体像被高热给烧透了, 四肢软绵绵的无力,云琇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偏说她脑袋还热着,得再休息两天。
雨虽停了, 仍是个阴天,云层未散开, 四野灰蒙蒙的,冷风吹得人起鸡皮疙瘩。
李寸心穿着夏布剪裁的短袖长裤,外头套了件自己的牛仔外套, 她整个人乏力, 像是没睡醒, 喝一口粥发半天呆。
现在她们的早饭已经固定了,寻常是粥和烙饼,以及一些萝卜干和咸菜这些下饭小菜,等到农活的时候,便调剂口味,做些手擀面。
众人的碗筷都是自己洗了自己收着,所以众人吃完离席后,桌上便只剩下中间装饼子的竹篮和盛粥的砂锅,以及两碟子小菜。
座位上只剩下了吃饭像喝药的李寸心,以及一贯细嚼慢咽的颜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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