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舒带裴知溪去了一家露天烧烤,就在舞蹈学院对面,是她上大学时最常光顾的夜宵摊。
烧烤摊很简陋,折叠的桌椅板凳临时摆成一片,烧烤架上的烤串一撒料,香气立即四下蔓延开,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光顾。
这是家夫妻店,照旧是老板烤串,老板娘负责招呼客人,老板娘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笑起来很亲和。
……
一幕一幕,陆舒收在眼底,似乎跟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毕业多久,她就有多久没回来了,今天突然过来,感觉挺亲切的。
闻着香味,一下勾起了食欲。
只是这么有烟火气的地方,会不会跟不食人间烟火的裴大小姐不太搭?陆舒先问一下身边的人:“在这吃可以吗?”
裴知溪:“可以。”
挑了张小桌坐下。
老板娘拿着点菜本走了过来,偏头多看了陆舒两眼,喜笑颜开说道:“唷,姑娘,你这都多少年没来了?”
陆舒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啊。”
老板娘:“那可不,大名人啊。”
陆舒不知道回答什么了,其实老板娘还记得她是不奇怪,大学那会儿因为综艺的曝光,她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加上她行事高调,几乎没人不认识她,有时候来这边宵夜,都会碰到有人找她合照。
现在不一样了,她环顾一下四周,或许偶尔还是会被人认出来,但不会像以前那样。
从受欢迎到被嘲讽,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
一个舞蹈演员狼狈摔倒在演出舞台上,确实该被嘲讽。
“吃点什么呀?”
陆舒没指望裴知溪点单了,她凭记忆点了以前常吃的那些,又顺便再叫了两瓶啤酒。
“你还喝?”
陆舒听到裴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她不以为意,“啤酒而已。”
裴知溪没再多说。
酒水先上了来,其他的串得现烤,加上现在客流量大,等的时间稍长。
陆舒在一次性杯子里倒上了啤酒,冰镇过的液体立马在杯壁上起了一层白霜,她拿起喝了一口。
通常来说,喝了酒的陆舒会变得更加话多,可此时此刻,她对面坐着的是裴知溪。或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她跟裴知溪说话总是别扭,裴知溪帮她补习时,动不动就会冒出一句“你安静点”。
裴知溪见陆舒抿唇,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她看破了一切,直言:“你想说话就说。”
陆舒迫不及待怼着:“你以前不是嫌我话多聒噪吗?”
“我有吗?”裴知溪反问。
“你有……”陆舒聊起这个就来气,直想拍桌,她一一跟裴知溪较真数着,“小学那会儿……还有初三……还有高中……”
裴知溪静静听着,等陆舒嘀嘀咕咕说完,她跟没事人一样,挑眉回了句:“我不记得了。”
“……”
陆舒被噎无语,继续喝自己的啤酒。
“柳珊是你前女友?”裴知溪想起今晚陆舒那么卖力表演,明显是在故意气柳珊,所以她大胆猜测。
陆舒差点被啤酒呛住,“我眼光能有那么差?!”
裴知溪给她一个“不是没可能”的眼神回复。今晚说是帮自己解围,怕不是想着拿自己当枪使。
“我今晚委屈自己演得这么专业,你一句感谢都没有?”
“委屈吗?”裴知溪表示质疑,“我看你演得挺开心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间,老板娘拿着铁盘过来了,冒着热气的烤串,上面撒着葱花,香气扑鼻。
裴知溪低眸看了看盘里的食物。
陆舒心血来潮问:“你不会是第一次吃路边摊吧?”
裴知溪如实回答:“是。”
她小口咬着烧烤,味道很好,是没有尝试过的风味。
还真是?
陆舒嘴快:“你长这么大都没人带你吃烧烤么?”
裴知溪淡然不语。
空气沉寂了。
陆舒闭了闭嘴,在她印象中,裴家的家教很严,裴知溪母亲徐瑛一身高岭之花的气质,打小起,就成功把裴知溪培养成了小高岭之花。
裴知溪长得漂亮,学习好,专业能力还强,优秀得像个假人。
优秀又寡言的人,身上自带一种拒人千里的骄矜,很容易落单。裴知溪就证明了这点。
裴知溪的性格,或许是跟家庭关系分不开。
从小一起长大,陆舒多少知道裴家的一些情况,她曾经一直以为裴家家庭和睦,直到初一的时候,她有作业本落在裴知溪那,她跑去拿时,意外撞见裴父裴母在吵架,杂七杂八的东西摔得遍地。
而裴知溪就坐在一旁,腰背笔挺,耳朵里塞着耳机,安静看自己的书。
裴父裴母肯定不是第一次吵架,因为裴知溪习以为常得没有任何波澜。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没多久,裴父裴母便离婚了,裴知溪判给了裴母。
那次陆舒有被吓到,也想过,以后要不要对裴知溪稍微好点?但裴知溪就是个冰块,她对自己不冷不热,自己要是一个劲去捂,岂不是很没面子?
再后来,她们竞争越来越激烈,狠话越说越多,更别想和谐了。
陆舒偷看了一下裴知溪的反应,果然毫无变化。她想自己多虑了,裴知溪孤傲的怪脾气,可能压根就不需要人陪吧……
“姑娘,都上齐了,你们慢慢吃。”
陆舒瞧裴知溪今晚很给面子吃着路边烧烤,便说:“你要是吃不惯,不用勉强。”
“没有。”裴知溪答。
“哦。”陆舒吐槽自己多管闲事了,裴知溪哪会勉强自己。
她们吃着东西,偶尔几句互呛,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吃自己的,保持沉默,听着不绝于耳的热闹声响。
即便这样,还是比一个人要好。陆舒心底想。
陆舒又灌了不少啤酒,大概是今晚喝得太杂了,她涌上头晕恶心的滋味。
强行忍了一会儿,她还是离开座位,去到人稍少的角落……
吐得很狼狈。
她弯着腰,感觉周围有人在围观她的狼狈,在她曾经最风光无限的地方,被人围观着狼狈。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陆舒低埋着头,此刻的难受不是酒精给她带来的,而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鼻酸。
眼泪瞬间不听使唤。
这种消极情绪来得毫无预兆,像洪水猛兽。
裴知溪跟了过去,“你这叫酒量好?”
陆舒一听到裴知溪的声音,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在意了,可裴知溪的回来,还是让她最直观地感觉到,自己有多失败。她以为自己看开了……
裴知溪去拿了纸和水,陆舒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轻微发抖。
“你别过来。”陆舒小声说着,声音能听出一丝哽咽,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不要看我……”
裴知溪黯然站着,她看见陆舒的黑裙子几乎要跟黑夜融在一起。她默默等陆舒转身,但迟迟没有——
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还是从身后递了过来。
陆舒深呼吸着,肩依旧颤,她在独处时都不曾崩溃的一面,忍了这么久,居然在裴知溪面前崩了……
裴知溪还给她递着水。
陆舒最终咬唇接过了,漱口后简单整理,努力恢复自己的情绪。
她头低着,裴知溪看不到陆舒眼睛,但能看清她湿漉的睫毛,还有脸颊上的泪痕。
眼泪来得太突然,一时半会止不住。
陆舒放弃挣扎了,她顶着红通通的眸子,开玩笑般跟裴知溪笑说:“你看我哭是不是很爽?”
裴知溪无声,站了片刻后,她用手里的纸巾,擦干净陆舒脸颊上的泪痕,“回去了。”
她擦得很轻,话也轻,像安抚,陆舒傻了,冰块是会安慰人的吗?
作者有话说:
恭喜裴冷冷,喜提第一次顺毛哈哈哈哈,傻刺猬,你没发现冰块其实很在乎你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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