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娘也知道你们在这方面没有忌讳的。”卢氏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地跟亲家们站在了同一阵线,“而且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这是在救人!”
苏北顾:“……”
苏北顾:“那是佛家之言。”
“不管佛家道家,有道理就是一家!”
苏北顾:“……”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苏北顾不想介入苏家这桩烂事中,尤其是她明知覃如意嫁给苏南城就是踩进泥潭,她不劝覃如意绕开泥潭,反而帮着苏家人拉覃如意共沉沦,这像话吗?
她若真的答应了,那就成了帮凶,但凡覃如意的日子过得不好,她就会认为有一部分责任在自己。
就在苏北顾纠结之时,覃如意像是经过了很漫长的心里斗争,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娘,我们不要强人所难,我没关系的,跟一只鸡成亲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我也不在意乡人会拿这事来笑话我,他们嘲笑是他们的事情,这些年、这样的目光我见过很多,已经不在意了。”
她的语调很是平缓,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往事,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而这种平静的背后却代表她遭受过太多的嘲笑与歧视,以至于时间一久,她就麻木了。
苏北顾看向覃如意。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对方。毕竟从刚才出现在苏家门口开始,覃如意便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她就像一件附属品,毫无闪光点。
若在前世,苏北顾是不会在意这类人的,可是此时此刻,覃如意给了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初看覃如意并不觉得惊艳,因为她的肌肤与时人追求的“肌肤胜雪”相去甚远,——那是一种稍显健康,又有一丝野性的小麦肤色。
覃倌皮肤黝黑,钟氏从脸色到肌肤都偏黄,所以覃如意的肤色让苏北顾觉得违和,就好像她本该是一个活泼开朗、常常外出,如野猫一样的女子,偏偏她表现得十分怯弱、内向。
平心而论,在苏北顾见过的凡人里,覃如意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但在见过太多谪仙美人的苏北顾眼里并不算出色。
让苏北顾稍稍眼前一亮的是她的肌肤显得她的五官特别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打磨雕琢过的琥珀一般,极有特色。
兴许是苏北顾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容易心软;又兴许是美色当前,连苏北顾也不能免俗地成为了庸俗的颜狗,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拒绝得这么果断。
与一只鸡成亲,得遭受多大的非议压力?搁修仙界都足以让修士们笑上百年、千年,笑出心魔来。
覃如意也不容易。自己的婚姻大事本就没法自己做主,连未婚夫都嫌弃自己的出身而逃了婚,所有伤害最终都由无辜的她扛下……这也太惨了。
这个念头微微松动,苏北顾的底线好像就没那么牢固了:
反正她穿到了异世,或许该入乡随俗。而且她打定了主意不会跟这儿的凡人结成道侣,那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帮助覃如意度过这段难堪的时刻,应该算是功德一件吧?
希望天道能看在她这么乐于助人的份上,早日让她穿回修仙界。
卢氏被覃如意说得很是羞愧,她越发坚定了让苏北顾替兄迎亲的念头,道:“这事本就是城儿临时出公差导致的婚期无法如期举行,是我们苏家的责任,不能让你受太多委屈了。顾儿,这事不行也得行!”
她本想拜托苏北顾,可又不想让覃家人看见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的一面,只能不顾苏北顾的意愿,强硬了一回。
“阿苏妹妹不同意,强迫她答应也会让她受委屈。”覃如意摇头,“我不委屈,真的。”
她越是坚韧隐忍,卢氏便越是内疚惭愧:“不,你委屈,顾儿才不委屈。”她起身走到苏北顾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顾儿,快说你不委屈。”
苏北顾:“……”
覃如意也起身走了过来,握住苏北顾另一只手,饱含深意地看着她:“阿苏妹妹,我知道你是委屈的。”
苏北顾:“……”
她是打开了这对未来婆媳什么奇怪的开关吗?为什么她们要执着于她到底委屈不委屈啊?
苏北顾被她们问得头皮发麻,应道:“嗯,不委屈。”
卢氏欢天喜地,覃倌与钟氏也松了口气,便是覃如意眼中都有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答应了“替娶”之事后,苏北顾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在心底洗脑自己,这都是为了做好事、攒功德!
虽说她在修仙界好歹也是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了,在这个世界又活了十八年,心理年龄本该比卢氏还老,然而她两辈子加起来将近四十年的时光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研究阵法,还真没怎么接触过红尘俗世中的杂务,以至于面对这种事时,她竟被牵着鼻子走。
丢人、太丢人了!
搞定了苏北顾,这桩婚事就成功了一半,议题也成功从问责变成商讨婚礼流程。原本双方说话夹枪带棒,如今也趋于平和。
长辈商量长辈的,小辈没有插话的余地只能在一旁静默。不过覃如意并没有回到父母旁边坐下,而是就近坐在了苏北顾的身旁。
苏北顾已经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意识到覃如意还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她扭头看去,见覃如意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概没发现自己还握着别人的手呢!
“咳。”苏北顾轻咳一声,提醒覃如意回过神。
仿佛是被这声咳嗽惊醒,覃如意先是握紧了苏北顾的手,旋即像触电一般迅速松开,尔后朝苏北顾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我走神了,还望阿苏妹妹见谅。”
“没关系。”苏北顾收回手。
覃如意很是自然地顺着往下说:“阿苏妹妹的手真是柔软,不像我的,粗糙得很。”
苏北顾瞥了她的手一眼。那双手确实不如养在闺阁中的女子那般柔软,指上有薄薄的茧子,想来也常干粗活累活。不过她的手虽然失去了柔美,却并不难看,——那一根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
“阿覃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这双手很有力量。”
覃如意似乎被她这句话给鼓励得也没那么自卑了,兴高采烈地抬起手翻来覆去地打量,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双手。
“原来这叫有力量。阿苏妹妹真会说话,不像我,嘴巴笨拙得很。”
苏北顾:“……”
未来嫂子原来是这么自卑、自怜自艾的性子吗?
说实话,苏北顾不是很想跟这样的人玩。也不对,她是不想跟任何人玩,她只想回道观完善她的阵法基础架构。
苏北顾沉默下来后,覃如意很快便察觉到兴许是自己演过头,让苏北顾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心思一转,适当地收起自己软弱的一面,问道:“阿苏妹妹平日在道观都做些什么呢?”
苏北顾心想,你未婚夫都逃婚了,难道你不应该更关心未婚夫的情况?毕竟你以后都是要跟他共度余生的。
吐槽归吐槽,苏北顾还是会予以回应的:“修行。”
覃如意说:“太笼统了。”
苏北顾:你这会儿倒是不内向了啊!
“打坐、吐纳、礼拜、种菜,还有琢磨阵法。”
覃如意好奇又诧异:“种、种菜?”
苏北顾颔首:“我们不像佛家的僧人会外出化缘,吃穿用度基本都靠自己。”
正式出家的僧道都是“寺观户”,虽然无法参加科举,但享受免税的优惠政策。尤其是本朝君王崇尚道教,不仅广修道观,还会给道观很多赏赐。
就拿苏北顾出家的太真观来说,道观名下就有上百亩道田,享受免税待遇后,只需将这些田租出去,靠收租就能维持道观上下三十多个道士的基本生活。
而道士们平日不全是在诵经、打坐,有时候也需要去喂养家禽、放牛及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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