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听得睁大眼睛,悄咪咪用余光打量旁边的容阙。
容阙垂眸看着门把手,听见里面绝望痛苦的泣声,忽然有些回不过神来,来时父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她在出车祸之前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跟我们说你对这桩婚事的安排不满意,可不可以当一切都是她的任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媒体那边梅家会出面解释。”
“基因片段的复制权是我们开放的,婚礼也是我们骗你来的,这两件事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但梅家这姑娘这么喜欢你,你即便拒绝,是不是也要注意方式?”
眼眸微动,细碎的光在眼眸里跳动。
她抬起头,长出一口气,仍然记得自己在离开酒店的时候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容阙以前只觉得这个总是找机会晃悠在自己跟前的人很讨厌。
可是。
这个讨厌的人,却为了她父母的喜欢,甘愿当试验品,实验最新的技术。
却又因为她,遭遇这场不幸。
怎么会有人这样爱她?
——卑微到尘埃里,还要怕她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没1:卑微吗?我装的。
第4章
容阙推门而入的时刻,里面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梅伊眼角仍挂着泪痕,模样是容阙从未见过的苍白、脆弱,好像被这场不幸掏空了所有的生气,像是在她剧组见过的破碎成无数、又被精细修复好的花瓶。
但那些斑驳裂痕再也不会消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梅伊匆忙地拽住被子,将自己整个儿蒙住,单薄的白被拓出她不断在里面颤抖的身形,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梅夫人心疼坏了,向来是养尊处优的好教养,如今也有些气急败坏,越过她朝门口守着的人出声道:
“我不是说了别放任何一个容家人进来吗?你们拿这么高的工资,连门都看不好吗?”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悄悄拉住梅夫人的衣角。
容阙看到她拉着梅夫人的动作,心口无端觉得一痛,但那感觉消失得太快,不由她捕捉。
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从助理手中接过果篮,从片场过来的妆还没卸,此刻就顶着这张过分明艳的面庞,对梅夫人微微俯身:“我是来道歉的。”
至于门口的人为什么让她进来,她还记得来时听见的那场争执。
“梅夫人说过,不许让容家人进来。”
“可是小姐也说过,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容阙,都不要拦她……咱们该听谁的?”
容阙将果篮放在旁边的桌上,想往床边走,被梅夫人抬手挡住,横眉冷对,“我女儿已经说了,这场婚礼就当是我们梅家求着上演的一场闹剧,现在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可当不得容大影后一声道歉。”
被子里伸出的手扯着衣角晃了晃,梅伊的声音细细地从被角里透出来。
“你不用道歉。”
“婚礼是我要求的,孩子也是我要怀的,意外更是我自找的,你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容阙看她用被子捂着,将果篮随手放在旁边桌上,上前想把她的被子拉开,在梅夫人越加愤怒的目光里,抿了抿唇,重又说道:“她的头部也刚受过伤,这样用被子捂着缺氧,对身体不好。”
梅夫人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抬手去拉梅伊的被子。
“乖女,把被子拉开,这事是她对不起你,咱们有什么不好见人的?”
可被子却被里头的人死死拽住,“不、不要!”
梅伊的声音破碎又带着哀求,“我这张脸她看了恶心,妈妈,就让我这样跟她说话吧?”
“起码这样……她还愿意在我这里留久一些。”末了,梅伊的语气转变成一种小小的满足。
“你!”梅夫人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谁,差点梗在原地。
她不知道容阙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让梅伊对她这样死心塌地,简直鬼迷心窍!
容阙顶着梅夫人恨不能生刮她的目光,半蹲在床沿边,第一次尝试放缓声音,像是在哄躲进角落里的小动物。
“你挺好的,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
“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跟你重新谈婚约的事情。”
-
“做梦。”
容阙离开之后,趁着梅夫人去找医生问情况,梅伊坐在病床床头,大口啃着削好的多汁苹果,对旁边浮空的机械圆球狠狠道:“想跟我取消婚约,想都不要想。”
想到系统刚播报的容阙好感度“10”,她舔了舔唇边的苹果汁,“听说你们这个游戏容阙是个bug,用场景卡强制刷好感没用,对吧?”
系统心虚地闪了闪红光:“bug已经修复了,之前只是美丽的一个小意外。”
梅伊翻了个白眼,坐在床沿边晃着腿,痛感为0的她此刻根本不像个刚遭遇车祸、又不幸流产的女人,“死皮赖脸地舔,她不喜欢,以退为进地示弱,她倒是很受用——”
她自言自语地得出结论,“女人,原来你喜欢欲擒故纵这一套。”
在容阙身上投入太多精力,如今越挫越勇的梅伊眼中亮起熊熊的光芒,将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起来原地蹦跳几下,走到窗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愉悦地扬起唇角。
容阙再见到她的时候,梅伊正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站着发呆。
周围要么是互相搀扶出来散心的病人,要么就是家属推出来晒太阳的,统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穿在梅伊身上就显得格外空荡,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带走。
她没注意周围,只低头一遍遍摸着自己的肚子,碎发挡住了面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保姆车里。
容阙拉下墨镜,隔着窗户远远望出去,看到梅伊抚摸腹部的动作,轻柔不已,就像……那个孩子还在她肚子里。
她闭上眼睛,将墨镜搁在手边,捏了捏鼻梁,红唇微动,与助理道:
“今年我还剩多少假期?”
助理不解地看着她,“是最近通告太多,您想休息了?”
容阙重又看向梅伊站着的方向。
远处。
梅伊怕被周围人听见,小小张着唇,打了个极长的饱嗝,与身边的系统感慨:“游戏真好,吃再多也不会有问题,世界上怎么会有梅夫人这么完美的母亲?又温柔厨艺又好。”
弄得她中午怒干五碗饭,不得不出来散步消食。
摸了摸肚子,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多走两圈才能接受晚上爱的投喂,转身想往景色好的地方去。
一道影子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脚边。
梅伊转过身,差点撞在对方的下巴上,不得不后退半步,见到那海浪般的灰棕长发,还有那双极其美貌的翦水秋瞳,她受惊地睁大眼睛,即便来人戴着口罩,未引起附近人的主意,也还是第一时间朝左右看去。
随后,梅伊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地提了提肩,退后小半步:
“你、你怎么来这儿?”
眼中却写满了没说出口的期待。
亮晶晶的,将本该说出的另一句话刻在了脑门上: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容阙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低的,有点磁性,如弦乐传入耳中。
“上次说过,会跟你重新聊婚约的事情。”
梅伊立即变了脸色,喜意消失不见,脸庞变得霎白,双手十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骨都跟着发白,这副模样让容阙觉得,她的话再说晚一点,也许对方会这样无知无觉地将手指扭断。
她再度开口,却被梅伊抢了先。
站在日光下的人晃了晃,头却压得很低,“我、我知道,你想取消婚约。”
“没关系的,”她语速加快,声音也很低,不似在跟人沟通,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自言自语,“没关系,你本来就不喜欢我,跟我结婚,跟我这张脸朝夕相对,一定觉得很痛苦,我不能让自己的感情伤害你……”
“我会跟爸妈说,不会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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