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努尔巡逻士兵穿过街道。
与往日的趾高气扬、肆意说笑不同,这一天, 巡逻兵的气氛显得颇为沉闷。
哈蒙革王在征战时遭遇截杀, 身受重伤, 被亲信送回城的途中咽气。
对于萨努尔族而言,他死得太突然了。
萨努尔首领的继承制很简单,如果有两个及以上的王子,就让他们互相比拼,比财力,比声望,比手下的战士,还要比自身的武力。
这种比斗是要在他们的父亲生前就进行的,提前确定好继承人,而落败的王子则不再有特权,作为普通的战士留在军中。
但哈蒙革王死得毫无预兆,还活着的九位王子尚未决出胜负。
那谁来继承父亲的位置,谁来引领王国继续这场战斗?
这些都是未知数。
巡逻士兵路过一座座大门紧锁的房屋,经过篱笆上沾满血迹、串着内脏的小院,也走过空荡荡的月神神庙。
最后回到城主府,换班。
此时,彼此之间气氛微妙的九个王子都住在城主府。
占据最好的东西是萨努尔人的天性,照这个逻辑,他们本该大刺刺地入住底格比亚神庙,反正里面的住客——包括祭司和书吏——都已经被王子之一拖出来屠戮一空,作为他的功劳。
但萨努尔族相信一切神秘力量。
他们只信仰自己族群的兽首神灵,由最初的动物图腾转变而来,不仅代表高地荒原生存的兽类,更是精神特质的象征。
萨努尔人也相信,其他民族和国家的神话是有一定力量的,虽然最终肯定会被他们的神打败,可万一现在还没落败呢?
底格比亚神庙供奉着月亮的神,萨努尔人白天敢在这里为非作歹,夜晚却会刻意避开,更别提住进去了。
除去底格比亚神庙,城主府就是城内规模最大、规制最高的建筑。于是当初的萨努尔王带着十个儿子占据此地,作为在索兰契亚的大本营。
现在,父亲死了,最小的弟弟也死了。
九个王子围绕圆桌坐成一圈,气氛凝滞,人心浮动。
比斗还没有进行,就无法决出谁该继承王位。
然而按照传统,只有一个人能独掌所有权力,落败的王子必须将全部下属和多余的财物拱手让人,自己沦为普通战士。
父亲在时,所有人都被压着,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得照办。
但是此刻,没有人压在王子们头上,谁会愿意将过往积累的东西都交出去?一旦进行比斗,形势只会更加混乱,发展成其余八个联合对付胜出者、之后互相大乱斗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选出领导者,否则对面瑟顿军队打过来,萨努尔连个统一的指挥者都没有,恐怕还不如曾经部落分散的时候。
据带回父亲遗体的亲兵所说,瑟顿的主将可是索兰王女啊……
几个王子对她的阴影程度深浅不一,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可以达成共识:
费解,抗拒,不想承认的怵怕,又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说你一个名义上的王女,实际上的统治者,不好好待在王城等边境消息,偏偏要出来打仗?
来就来了,还赶到得无声无息,王女率兵支援瑟顿的消息和父亲的遗体一起送到,换成谁心态不崩啊!
哦对,还有最小也最没战斗经验的那个弟弟,好像也是艾琉伊尔动手杀的。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萨努尔王族。
终于,其中一位王子开口了。
哈蒙革的十个儿子年纪相差不多,就跟扎堆似的,其中最年长的这位,也还没到三十岁。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可现在绝不是内斗的时候。”大王子说,“我们跟随父王统一了狼和鹰的部族,把牛羊野狐拢在旗帜下,既是兄弟也是战友,难道要这样互相猜忌,让索兰王女看笑话,把胜利轻易地送给她?”
“大哥说得很对,我族的战士做好了踏过索兰契亚土地的准备,相比对面,我们胜算很大,要是内斗就一切都完了——”
“谁知道呢?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只想战斗。”
“总之不能让索兰王女捡便宜,她可是杀了父亲!”
这个王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间,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说得好听,谁来统领族群?反正我不会轻易认输的。”
圆桌周围忽然陷入寂静,接着就像炸开了锅,每个王子都开始就这一问题表态,显然谁也不想放弃,更情愿比斗。
然而,如果比斗输了,他们就真的乐意照规矩上交自己的力量吗?
大王子拍了拍桌子,示意弟弟们安静,才道:“我来指挥。”
争论的声音更大了:
“凭什么——”
“还不如先比拼呢!”
大王子不为所动:“先听我说完,和索兰契亚的战斗由我指挥,我们必须先拧成一股。”
“等打败索兰人,杀了索兰王女,你们再互相比斗,我自愿退出竞争,并且把力量无条件交给胜者。”
“大哥,你在开玩笑吧?”
“我很认真,以狼神乌拉坎的名义起誓,我绝不违背诺言!”
王子们被这个自愿放弃继承权的哥哥震住了,面面相觑片刻,都觉得这个方法还不错。
如果有其他办法,谁想现在就自相残杀?
尤其眼下的情况,只有达成一致才能稳定局面,要是被艾琉伊尔趁乱击破,真还不如把所有积蓄都交给胜者来得好。
于是,王子们都表示赞同,最起码表面上很赞同。
沉闷的气氛回归正常,少了暗潮汹涌,他们开始听大王子安排。
不起眼的偏门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收回贴在门上的耳朵。
她直起腰,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守卫巡查的萨努尔士兵发现她,大声呵斥。
他的同伴撇嘴道:“不用大惊小怪,可能是来这里找吃的,也不知道看着的人在干嘛,都没给她送食物吗。”
“快点,跟我过来!”
后面这句话是对瘦小身影说的。
她默默点了点头,跟在士兵身后离开。
——————
风越过底格比亚城,继续拍打着另一座城墙。
隔着一座丘陵,瑟顿城与被占领的底格比亚遥遥相望。
山坡上的萨努尔营地撤得干干净净,破营帐的布料随风飘荡,瑟顿城守军还有闲心在小山坡上搜罗一番,想找到没被带走的物件,也算战利品。
可惜,要么是敌方把一切有用物品都带了回去,要么是萨努尔实在寒酸、本来就没多少好用的东西。
总之最后失望而归。
艾琉伊尔坐在窗前,封好要送往王城的回信。
她率兵来到边境,阿赫特的日常事务就交由两位信得过的大臣处理,一边是老贵族,一边是务实派,神庙祭司们有参与的权力,还有莫提斯镇着。
短时间内,王城出不了问题,只是遇到突发情况会相对被动。
将重大事务传信给王女,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金雕姐妹能很好地胜任这一工作,她们对亲卫队长莫提斯比较熟悉,能做到两边来回传信,比骑马往返的传信官快得多。
而这次,洛荼斯招手将金雕叫过来,将另一封已经封好的信系在她的细腿上。
“这边是交给瑞雅的。”洛荼斯道,“别记混了,也别让其他人看到。”
金雕眼珠转动,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显然对完成任务很有自信。
艾琉伊尔看向洛荼斯,转头的动作稍有些快,脸侧几缕黑发轻轻晃荡。
“给瑞雅……”
“您有事情要找她?”
洛荼斯用神力附着在封口处,如果有不是小祭司的人试图打开信封,他会发现怎么也成功不了。
做完这些,洛荼斯才说:“是的,有些事情需要她参与。”
艾琉伊尔手上一顿,金眸微微眯起,显得眼尾越发狭长。
没有直接问是什么事,王女压下各种各样瞬间腾起的念头:“我能帮上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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